朴青野半跪在姚窈床边,两个人单手交握,头碰头地倚靠在一起。
姚窈整个人都弓着脊背蜷缩起来,活像一只竭力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兽。她连哭都那么细声细气,明明浑身都在克制不住地颤抖,却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出声,抽噎都被压抑在喉咙口。
朴青野听得一阵心酸,捧着对方濡湿的鬓角,用拇指去擦姚窈脸上不停滑落的泪水。她轻声哄慰:“行了,我不是在这里吗?想哭就哭吧,这样忍着干什么?”
“不……不能,”姚窈用手紧紧捂住脸,用力地来回揉搓着眼睛,“不能……让妈妈听见……”
她揉了半晌眼睛,还是止不住泪,索性张嘴一口咬住自己的右手背,呜咽的声音才骤然被闷住。
朴青野沉默几秒钟,叹了口气,也不管是不是在别人家里了,膝行着窸窸窣窣爬上床,侧身躺到姚窈旁边。
“姚窈啊,”她把女孩的脑袋揽到自己怀里,“你真是……”
压抑的哭声,急促的呼吸,微弱的颤抖,在昏暗的房间里,两个女孩被眼泪潮湿的咸味包围。朴青野抱着姚窈,面朝侧卧的窗户,深灰的厚重窗帘像吸走了房间里所有的光线和生气,让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充斥着阴暗的气息。
可以想象,在昨天请假回家一直到现在,姚窈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张小床上度过。她把窗帘拉得紧紧的,让房间昏暗得不分白天和黑夜,任凭自己被对未来的恐惧淹没,甚至哭也不敢让家长发现。
放学前那通电话里轻松温柔让人放心的语气,恐怕不过是一种伪装。
朴青野隐约意识到,姚窈现在的心理状况很糟糕,糟糕得超乎自己此前的想象。
姚窈被她轻轻搂住,呜咽了一声,就埋着头往人怀里钻。她们俩躺在同一张床上,保持着某种亲密得过了头的距离,姚窈的手轻轻环着朴青野的腰,而脸颊和鼻尖在她脖颈间乱蹭乱嗅,又痒又别扭。
察觉到有什么柔软湿润的东西短暂擦过自己的脖子,朴青野整个人都僵了。
“你、你……”她张开嘴巴,大脑里一片空白,“我……我们要不还是离得——”
“朴青野,”姚窈把脑袋扎进她怀里,声音闷闷的,“我现在好难受……”
朴青野吞咽了一下,本来已经想松开的手臂又犹豫地悬在半空,停了一会儿,重新把女孩拥入怀中。
“……难受的话,”她喃喃地说,“那就再抱一会儿。”
此刻的姚窈像极了一条缺乏安全感的小狗,仿佛企图从肢体接触里得到被爱的确认,急切、然而又胆怯地往人身上贴,放在朴青野腰间的手微微发着抖,把她的衣服揪得越来越紧。
两个人躺在皱了的被单上,裸露的小腿和脚踝互相触碰,乱糟糟的长发和短发散落在一起,在狼狈的呼吸声和怦怦的心跳声中靠得不能再近。
啊,朴青野看着窗帘黯淡的颜色心想,仅仅是抱住而已,为什么可以让人这么舒服呢?真是太奇怪了,就像那天她说的话,青、青春期的,同性依恋……
我好像感受到了,姚窈。
怀中的女孩抽泣的声音渐渐微弱,朴青野低下头,再次用手掌托住对方的侧脸,轻轻地用指肚去拭泪。谁知姚窈偏偏在这时抬起了脑袋,两个人磕在一起,女孩饱满柔软的嘴唇刚好擦过下巴。
像被花瓣轻拂一样柔顺的痒。
“……!”朴青野只觉得脑袋里轰地一声响,热意迅速在耳根蔓延。心安理得和姚窈抱了半晌的她终于开始慌张,立马用手臂撑起身体,往后退去。
然后在下一秒嘭地掉到了床底。
短发女孩倒栽在木地板上,摔得四仰八叉。刚才从她口袋里滑落的东西正好硌在后腰,痛得朴青野“嘶”了一声,额头差点冒冷汗。她从小到大跌过的跤不少,这回却跌得尤其狠,心理上半点准备也没有,躺着眼冒金星了半天,才勉强撑着地板坐起来。
姚窈已经慌慌张张爬到床沿,一下子跳到地上,伸出手来扶她:“朴青野!你没事吧!?”
在对方面前闹了笑话,朴青野一阵窘,没去搭姚窈伸来的手,只顾用力支了一下地面,自己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目光不慎扫过女孩在幽暗中都格外醒目的淡红嘴唇,她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仓促地回答:“我、我没事,姚窈,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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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过肩的头发软软地乱塌,尚还潮湿着的纤长眼睫闪了两下,视线难为情地偏到一边去:“刚刚对不起,我好像不小心——”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朴青野一个激灵,生怕听到什么怪话,立马抬高声音打断她,“都是女孩子,碰一下脸怎么了嘛,我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姚窈呆呆地看着一脸严正辞义模样的朴青野,愣了两三秒钟,呼出一口气,闪着润泽光芒的眼睛随即弯了起来。
“每次和朴青野待在一起,”她小声说,“心情总是不知不觉就变得好起来了,真奇怪……”
她停顿片刻,忽然眨了眨眼睛,问:“——那是什么?”
两个人同时把目光投向躺在地板上的小东西。
朴青野刚才就被是它重重硌了一下,忍不住反手摸了一把还在隐痛的后腰——
一个U盘。
蓝黑色,很小巧,做工精致,在深棕的木制地板上闪着冷凝的光。
“哦,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朴青野捏捏了自己的腰,嘟囔,“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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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们走啦!”
“阿姨再见——”
姚窈弯下腰在地毯上穿鞋,而朴青野礼貌地朝身后挥了挥手,把姚窈家的防盗门带上。姚母站在门后朝她们俩笑,但不知道为什么,朴青野总觉得,女人看她的目光里带着点探究意味。
姚窈蹬上了鞋,回过头喊她:“朴青野,我们下楼吗?”
朴青野拉住她的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