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壮又是一番花言巧语,把过错都推到父母身上,说自己不知道父母会这么做。
听到袁友谊要把孩子拿掉,他更是瞪大了眼睛发怒:“这是我们老颜家的后,我看谁敢?!”
“友谊,姓宋的就是心理变态的老女人,她自己不想生孩子流了那么多个,现在就要你也流掉!她就是想控制你的人生!流产那么伤身体,我可舍不得你吃苦。”
闻言袁友谊又是心中甜蜜又是委屈:“那两家长辈一直僵着,我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一直拖着,我肚子大了怎么办?”
“肚子大了就生下来,我带你私奔。”颜壮满不在乎。
他说只要两情相悦
,就算家里人反对也没有用。
这话说得袁友谊眼泪汪汪,只觉得他们俩的爱情感天动地。
于是去县医院打胎的前一天晚上,她收拾了一点衣服,跟着颜壮离家私奔了。
开始的时候袁友谊觉得很兴奋很新奇。
颜壮在打工的城市租了一个很小的隔间,他们俩就这在这里。
居住的环境逼仄还不干净,甚至连乡下的房子都比不上,但她不觉得苦。
她在大山里生活了二十年,眼界太窄,外面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鲜。
她第一次看电影,第一个喝奶茶……第一次知道原来商场可以那么繁华,内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可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袁友谊发现颜壮的态度也变了,变得不再珍惜她,天天出去喝酒打牌,甚至有两次对她动手。
怀孕晚期,她翻身都困难,每天都在小腿的抽筋痛中惊醒,颜壮才终于叫来了他的母亲陪产。
自此颜母每天不是斥骂就是贬低的声音环绕在她身边,几近让她崩溃。
临产那晚她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生下来一个女婴。
然而从昏迷中睁开眼,袁友谊就听到了病房里颜家母子俩的争执,刚出生的女婴在她身边嗷嗷大哭,根本没有人理会。
看到她醒了,颜母大骂她是个赔钱货,说自己伺候她两个月,结果生出来一个没根的丫头片子。
其实袁友谊这个时候已经隐隐察觉到,颜壮包括颜家人在骗她了。
下腹的撕裂痛一阵阵地如潮涌,恶露不止,在婴儿的哭声和骂声中,医生护士赶来制止。
袁友谊后悔了。
她后悔没有听宋姨的话,但是太晚了。
后来颜壮还是和她结了婚,因为不和她结婚,也没有其他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了。
颜家父母虽然不满,但想到袁友谊毕竟年轻,还能生,就没有再作妖。
但他们坚决不愿意养袁友谊怀胎十月诞下的女儿,哪怕这个孩子是他们血脉相连的亲孙女。
袁友谊实在没有办法,抱着女婴回到了老家。
见到宋姨后,她一直哭,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对她有养育之恩的女人。
宋姨沉默了很久,问:“颜家是个这样的火坑,你还要往里面跳?”
袁友谊默默流眼泪,她付出的沉默成本太多了。
如果不和颜壮结婚,她的未来又要怎么生活呢?
她不是宋姨,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可以无视流言蜚语。
只要再生一个孩子,再给颜家生一个男孩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看到养女这个死样子,宋姨心中说不出有多失望。
在得知颜家要把刚刚诞生的女婴送人、或者直接找个地方弃养,宋姨看袁友谊的神情已经变成了冷漠。
她主动提出自己来抚养这个孩子。
既然颜家和袁友谊不要,她要。
听到这个消
息后,颜家甚至能不要脸到让宋姨给钱。
颜母叉着腰:“你当初买袁友谊的时候花了两百,现在买我们颜家的孩子,凭啥不给钱?”
宋姨没惯着她,冷笑道:“人要脸树要皮,你们一家子真是脸皮比城墙都厚,我怕给你钱你没命享。”
“孩子你要是不想给就自己留着养吧,但我警告你们,这个娃娃算是我半个孙女,你们要是敢把她卖了丢了,别怪我去警察局告你们。现在是新时代,买卖孩子是违法犯罪,警察会把你们抓去蹲大牢!”
颜家权衡利弊,觉得宋姨这个硬骨头真能做出来这种事,最后悻悻把女婴像烫手山芋一样丢给了她。
自此宋姨和女婴相依为命。
她给孩子取名为‘珍’,珍宝的意思。
只是她和袁友谊都没有血缘关系,这么多年来袁友谊一直叫她姨姨,而不是妈;
那么袁友谊的女儿,自然也不能名正言顺地作为她的外孙女,所以颜珍还是姓颜。
尽管如此,袁友谊和颜壮却再也没有来看过自己的女儿。
匆匆结婚后,袁友谊跟着颜壮离开大山,外出打工闯荡。
小小的颜珍则是一天天长大,和奶奶相依为命。
因着奶奶在村里太过有名,她亲生父母当年的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从小就有村里人时不时开玩笑一样,把这些过往当成笑话说给她听。
不过颜珍并不觉得羞耻。
宋奶奶对她特别好,也从来不把这些事瞒着她,更会在村人嚼舌根的时候直接骂回去。
颜珍的童年是幸福快乐、自由自在的。
她并不想念那对素未谋面的父母,宋奶奶才是她的亲人。
就在颜珍以为自己永远能这么开心地和奶奶生活下去时,去年袁友谊忽然和颜壮一起回到了村子。
夫妻俩提着各种礼物找上家门。
已经因酗酒变成一个油腻胖子的颜壮,上来就抱住颜珍,掉了一把鳄鱼的眼泪,诉说自己多么多么思念女儿。
他说前些年家里没有钱,所以没法把闺女接走,他们夫妻日日夜夜心如刀绞。
现在他和妻子在外面闯荡出一番事业,有了稳定的居住环境,想带颜珍去大城市生活。
一开始无论是颜珍还是宋姨,都坚决不同意。
颜壮又拿山村里知识闭塞、教育落后说事,说如果宋姨不同意就是在耽误颜珍的前途。
还说天底下哪有外人不许孩子认亲生父母的道理;
说乡下贫穷,如果宋姨真的为颜珍好,就不应该阻挡她去城里享福。
除却这些道德绑架,最关键的一点还是颜壮和袁友谊才是颜珍的生身父母。
他们有血缘关系,按照法律,他们才是颜珍的监护人。
宋姨名不正,言不顺,根本没有资格阻止他们接回孩子。
血缘就像一座大山压在祖孙二人的身上;
加上颜家人又哭又闹,说颜珍是颜
家唯一的后代,他们想要补偿孩子理所应当,惹得村里人议论纷纷。
最后宋姨拒绝了颜壮给的‘赡养费’。
她没有要一分钱,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袁友谊和颜壮接回孩子后,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好好对待颜珍。
可事实证明,这夫妻俩就不是好东西。
他们根本不是因为想念女儿、想补偿女儿才非要把颜珍带走,而是另有所图。
刚到城里的时候,两人的确对颜珍好了一段时间。
但没过两个月,颜壮就带着女儿去了派出所,想给颜珍改名字,改成颜招弟。
对此颜珍爆发了激烈的抗议。
无论她接不接受,从此她在家里都失去了姓名权,袁友谊和颜壮时时刻刻都在喊她招弟。
再后来家里开始泛起中药的苦涩味道,袁友谊每天把一碗又一碗的黑漆漆的药喝到肚子里。
颜珍知道,那些药是让袁友谊生儿子的。
她不明白既然这夫妻俩那么想要儿子,为什么还要费劲把自己接回来?!
到这还不算完,没过多久夫妻俩开始给颜珍端药,让她也喝。
颜珍不愿意喝,颜壮就会说这是他们专门配给她的补药,给她补身体用的,花了大价钱。
她要是不喝,就是浪费钱。
无奈之下她只能捏着鼻子喝到肚子里。
那些药的味道又苦又涩,和她喝过的所有药都不一样,浓稠的药水中经常会有泡不开的残渣,像煤灰一样令人作呕。
颜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每每喝完这些药水,她的身体都会异常难受,人也打不起精神,日渐消瘦。
于是颜壮和袁友谊又说她身子骨弱,给她求了非常多的符咒,让她每天带在身上不要取下来。
一直到一个多月前袁友谊查出了怀孕,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水和符咒才突然停止。
至于颜珍口中的阿福,是小区里的一条流浪狗。
颜珍去年转学过来时已经五年级了,由于她身上总是带着苦苦的、臭臭的药味儿,班级里的同学们都不太和她这个插班生交朋友。
她时常感到孤独,只能和小区里的流浪猫狗玩耍。
阿福就是她最喜欢、同时也是和她最亲密的一条小白狗,特别机灵可爱。
颜珍曾向颜壮和袁友谊提过,想要收养阿福,但是被否决了。
怎么都说不动父母的她,只能把全部的零花钱都攒起来,拿来给阿福买狗粮。
她在家后面的草地墙根,给阿福买了垫子毯子当狗窝,还买了专门的水碗和小饭盆,给小狗造了一个简易的家。
每天她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去秘密基地投喂阿福。
在她心里,阿福就是她养的小狗。
提到阿福,颜珍又开始掉眼泪了:“阿福是特别好的一只小狗,它能感觉到颜壮对我不好,还打我,所以经常吼他追着他咬,我知道阿福是在保护我。”
“两个月前的一天,我照常放学回家去找它,但是它失踪了,后面接连好多天都没有出现……”
阿福的失踪让小姑娘非常着急伤心,她白天上学前找一圈,晚上放学也不停止。
可一向聪明乖巧的小狗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小区中。
又过了两天,颜珍蔫头蔫脑地放学回家,发现颜壮异常和颜悦色,积极地招呼她洗手吃饭。
她几乎没有看到过这样温和的父亲,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堆叠着怪异的微笑。
从她坐上饭桌,颜壮就开始给她夹肉,催促她多吃点。
那是一大缸颜色褐中带了些紫色的肉,味道怪怪的,有点腥。
颜珍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肉,一时间有点不适反胃。
颜壮却笑眯眯问她:“招弟,好吃吗?”
不等颜珍摇头,他又说:“这可是你亲手养的那条白毛畜生煮出来的肉。”
“你妈做饭的时候,香得隔壁邻居都出来问在做什么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