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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管他们祖孙两人如何盘算,若是周家那边有了督促婚约的举动,陛下又本心想要让奚玄早日成婚,在百官眼中有婚事托底外加年少有成,自是有助于上位,他在铺垫,如今奚玄又有滔天的功劳,他正好借力加力,如何肯罢休。
却未想到很快周家那边就主动延迟了婚约。
周燕纾的那个弟弟,病重。
周大人哪里顾得上其他的,上请君主拖延婚约,再心急火燎要收拾东西要回北地,连介入战马失踪的案子都顾不得了,全权委托朝廷。
要离王都之前,奚玄见到了周燕纾,两家毕竟有婚约,如今出了变故,不管王城权贵文武百官他们是欢喜是惋惜,两家表面上都得做好客套的场面。
大人入宅邸,郑重其事,表示惋惜,但坚定对婚约的看好.....
两个当事人却出门了。
京郊马场,溪边流金,两匹马一前一后慢吞吞,后面护卫跟言洄等人拉开距离跟着。
天地间其实有很多人,但此刻好像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周姑娘,这次算是因为我的缘故导致的吗?”
“奚公子,你这般聪明,随便盘算下时间也知道有些事不是你在那一晚教导了,我一介区区女子就能在两三天内让遥远的北地事发的。”
不过是早有布置。
“所以,你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你本来就是这样的....”
“恶女?”
“朱曦。”
“?”
周燕纾拉了缰绳的动作停顿,马儿好像也如她自己一般,乖巧停下。
她擅马,可能是马上最矫健通灵的神祗,御马而立在流光溢彩的溪边。
看着奚玄不说话,像是在审视她。
她没听错的话,是朱曦。
丹阳朱雀,曦和永耀。
男女阴阳,权力分离。
这本不该是用在女子身上的词汇,它有太强的象征意义。
这样的词汇,她的祖父都还未在她身上用过。
眼前人简直大逆不道。
过了一会她才说:“你好像一直在暗示我,提醒我,诱惑我,看来在婚约之上,我这般女子不入你的青睐,但在权力之图上,我还算有点让奚公子所图的价值吗?”
“我不理解,奚玄,你是在婚书那一行的妻子名讳上另有其他姑娘的眷顾,为此坚持己见,还是.....”
她说不出“单纯看不上我周燕纾”这样自辱的话,因为依旧是不会为了一个男人,任何一个人让自己显得卑贱的桁朝第一贵女。
她太骄傲了。
但她喊“奚玄”的时候,却又发现眼前的第一公子垂眼,有一种让她看不懂的回避跟谦卑隐晦,不等她甄别其中原因,这人既说:“我上次,没有开玩笑,周姑娘,我是真的羡慕你。”
“你是这世
上最好的姑娘。”
周燕纾是真的觉得这人......有点离谱。
“在哄我,夸我,目的却是为了赶我回北地,最好永远别回来了?”
你看她,果然很聪明,都不用明说,总能鞭辟入里。
奚玄尴尬,默默低头摩挲手指,心中郁闷在这人面前总是抬不起头。
无他,眼前人是唯一跟她过往将来无甚紧要关系的人,却在局中因为她的身份缘故而牵扯进来,且但凡来日出点什么事,这个婚约就是最致命的利器,很容易将对方拖入难堪的境地。
哪怕对方有极致尊贵的地位,可是.....登高跌重。
她的父亲,不会保护她吧。
奚玄也是早就查过周氏的一些事,才隐约确定这位周姑娘处境并不算好,否则也不会答应婚约来王都,就是为了横梁跟“奚玄”这个人结合是否能破解局面,结果.....处境更不堪了啊。
顶尖王公贵女之性命之命运,也是很脆弱的,她见过对方的下场。
预判到将来某种画面,奚玄忍不住抬头了,眸色清正且温润,郑重道:“也不是,若是将来局面变好,您再回来时,可能会比现在好太多了。”
周燕纾:“我自然是要回来的,但那时,王都可还有公子你?”
奚玄一怔,微笑:“我在的。”
“我一定在。”
周燕纾对视着她,某些心悸,心机,谋略,不堪外人言的盘算,世人世俗不能容的野心都像是流水一样涛涛流去,不需要停留,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自辨,不需要掩饰,都在彼此间通透。
她通透了,对方看穿了她。
但她周燕纾仍旧看不穿奚玄。
“来王都之前,其实我心底里是瞧不上奚玄这个人的,身在天枢,身体柔弱不要紧,疾病缠身也不要紧,得君王恩宠,氏族极重,权力生来既在其脚下,这样一个少年郎,却是不懂这个身份在承受极端权力宠爱的同时需要担负的能力跟责任,竟是最信赖一个宠伶人的父亲,未有半点奚公跟郡主的荣耀风采,这样的人,只堪为我棋子,何堪为我一生伴侣。”
“但若是将其视为棋子,又有辱奚氏,有伤郡主,我敬重奚公,如敬我祖父,亦钦佩敬慕郡主跟凉王一脉,自觉不该如此对待其唯一血脉。所以,这个计划在一开始就要废弃的,只是帝王之心不可违,我也不理解君上为何要做这样的决断,于是才来王都。”
“但,布局谋划还是要的,若是勘破天子之心,但凡有违我性命,损耗我北地跟周氏安危,这个婚约不要也罢。”
“所以,我那位关乎周氏未来的弟弟,自然得担负起这个责任,为此付出点什么。”
“奚玄,其实我也未必非要你不可,
“这是我周燕纾的不堪。”
“所以你不必负罪。”
“不过,我也未必会离开王都——因我那弟弟病重,我父亲最该是最不愿意我回去的,他想必也会做些什么。”
“我到底回不回北地,也看天意。”
她也没说自己的谋划,奚玄知道对方有自己的骄傲,她们的命运在此刻又是独立的。
各有局,也都说看天意。
其实最后可能都看人心。
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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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分别后,奚玄下午既去了刑部主案。
天枢之地,刑部主刑案,文武百官,帝国脉络,诸多要案都抵达案头等着她处理。
她翻到了一些南方边陲小地意思凶杀连环的案件。
烛火隐隐,言洄端着莲子汤进来,瞧见了案宗名头,皱眉了,“红花案?”
“这些案子当地处置不了吗?”
他知道自家公子这段时日都在处理关乎朝堂跟边疆通敌的罪案,朝中已被翻出许多歪了心志的叛徒,这些才是帝国毒虫,按理说这些当地人命官司其实是比不得这些案子重要的。
人心若非要分,刑部主官作为朝中重臣之一,也当重社稷。
“大抵是遇到了困难,柳太守这人我没见过,但听过户部那边的评价,梅阁老也说此人虽忠厚,但能力有限,当守一方太平,但一旦权柄过大,掌控不住他人,既会冗余和稀泥,所以忠厚之人,未必能担要职。”
言洄倒是犀利,“梅阁老算是爱惜人才,且看重人品的,这都不让升,那么,此人一定在任职期间有了不堪的行径,虽不是大事,但让阁老们看到了不堪托付的本质,最重要的是红花案虽看似厉害吓人,然只要是人干的事,重权之下必有结果,能拖到现在,只能说明当地官体出了一些问题,遮蔽了案件事发上达的时间,以至于累积了这么多连续的案件,造成当地民声如斯恶劣。”
“是这个道理。”奚玄显然也不喜欢柳乘虚这个人,但人家于其官途中又无大毛病,不可能凭私心处置或者调用,她也非户部主官,能处置地方任职,只能在刑案上影响对方对这个案子的处事紧要。
除非她将来入阁部,或者现在就去找那些阁老....不必要,不至于。
其实亲自去一趟儋州最好,但她自己实在脱不开身。
“案子是要查的,介入监察院吧,想来能规正此人严苛办案。”
“曹琴笙?此人倒是不错,可惜了。”
她给红花案下达了批令,又开始处理其他案子,其中涉及滇边等邪人作祟,她都单独抽出来放在一边,涉及三皇子突狡等人的党争勾连,也放在一边。
仿佛,她的内心是有盘算的,分成几个区块。
这一切都没瞒着言洄。
让他在边上看个彻底。
“公子对滇边青鬼案子好像很在意。”
“人心是一国基础,若是人心被宗教所裹挟,危害更甚于朝中所谓一方氏族的造反之事。”
造反。
这话让言洄眉心一跳,在烛光下掩饰了神情,轻声道:“造反是第一悖逆,仅次于通敌外族,公子认为邪人甚于此?”
奚玄手握卷宗,五指握紧,手背抵着下颚,在光火下幽幽瞧着他。
“造反无非为了得权力或者自保。”
“这类人素来是一方小群体,察觉到了,灭族即可,一劳永逸,以儆效尤。”
“但邪人作祟,能策反人心,且人数可怕,往往一方水土大量子民都牵连其中,每家每户都有人涉及,若是事发,要办了对方,这些原本不牵连其中的老百姓也不得不为亲人护短而抱团,如此形成地方泱泱之势,所以从中央下达地方查邪人之事才极为艰难,因为人人都在自保,人人都在隐瞒,陛下前后调遣好几位巡察使都遇害其中,或者无功而返,也是因此缘故——法不责众,控制影响。这才是真的威胁。”
言洄是认可这种说法的,也被教导了,他沉思且记下,却又忍不住问:“那您觉得我朝自建国起,震惊朝野的两次造反叛敌之事,有哪些是真的?”
他不确定眼前人是否察觉到了什么,但他明确察觉到自打拢城后,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很多。
比如她跟周姑娘的相处....已经避讳着自己了。
这好像是一个征兆。
奚玄眸色微敛,似在笑:“凉王,郑家,前者先帝督办,后者当朝陛下督办,都是帝王下令,真不真的,重要吗?”
言洄内心震动,手指揪紧,“前者是先帝宠信奸臣,污蔑之,后者是奚公亲自查证,有通敌密信可证,且奚公跟郑国公年轻相识,一文一武,与之相熟无比,了解后者,既说其造反,那自然是造反了的,陛下信任也是应该。”
这话是否真心,话语后面是否满是不甘跟怨憎,公子不语批判,倒是瞧着他若看洞中烟火。
“小辛夷,你只是一个书童。”
“如此外露。”
“放肆了。”
言洄心脏微抽,低下头,跪下了,磕头告罪。
他知道——这人好像已经知道了。
她会告发自己吗?会先下手为强吗?
他的父王最近又为何有那些举措,明着让自己查奚氏,暗地里又在对他的公子极致恩宠,为此不惜拿周氏铺垫。
为何?
难道.....
言洄内心百思纠结,低下头磕地,整个人都被昏暗吞没了似的。
直到奚玄放下案宗,扶额叹息。
“我饿了,辛夷,能帮我再端一碗莲子汤吗?”
“别让祖父知道,不然又要怪我午夜积食了。”
言洄抬头,瞧见公子朝他笑得无奈又温和。
“你也吃一碗吧。”
那晚,言洄脚步轻盈,面带轻松,亲自去小厨房端汤,但过院子的时候,瞧见外面动静,站在拱门一瞧,瞧见一个长相刁钻不像什么好人又像个道士的老者带着一个东张西望的小道童进了府门花园,在老管家的指引下匆匆去老屋。
他心里咯噔。
好像带着药箱,难道....
是奚为臣还是老夫人身体有恙?()
不知为何,他希望不要是任何人.....尤其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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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莲子羹的第二天,言洄得知奚为臣身体抱恙,开始养病,此消息传达整个朝堂。
一开始以为是奚为臣为让位给奚玄做准备,后来才知道这人是真的重病。
奇怪,原本身体康健壮硕的人,如何突然就得病了,莫非是被羟族下药了?
朝野上下猜疑不已,也不怪他们如此,因自打拢城一战失利且痛失大王子哈日尔后,对羟族上下的打击很大,毕竟连着两次用心布局都失败了,这一次更是损失大批人马,对于羟王也是不小的打击,加上大贵族们为了发泄屈辱,集中攻击岱钦.朝戈,认为其他计策有问题,需要背全责,虽然羟王力排众议保住了岱钦.朝戈,但后者在军中威望大受打击,其他贵族跟王子也有了理由对其打压攻击。
至此,岱钦.朝戈跟羟族为了弥补失利,完全有理由在这个时候重创桁朝砥柱,也是对奚玄的报复。
桁帝亲自来公府探望了。
屋内,焚香点烟,窗外四野开阔,屋内药味浓重。
帝王坐在床边,太医亲自检查奚为臣身子,似在问医,以示帝王恩重,实则在屋内的几个人都知道——这是在查奚为臣是不是真的重病。
屋内人不多。
老夫人,奚玄,陛下,言洄,以及保护帝王的护国大将跟随行的韩冬冬。
韩冬冬最为年少,也是最看不透这一局的人,但他可能又是知道最多的人,只是串联不起来,只能默默看着这些人,心里疑惑:这气氛,为何如此?
仿佛,比丧事更浓重。
比战场更危机。
而且他看得出奚玄的神情——相似自己父亲战死那天,她也是这样的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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桁帝得到答案,表情并不好看,来回看了奚玄跟虚弱的奚为臣好几眼,最后在老夫人面前起身行礼,后者不敢受礼,推开了,温厚表示人年纪到了,都是天意。
桁帝低下头,避开目光,“老夫人放心,奚公有恩于我桁朝,奚家无恙。”
老夫人垂眸,“家国大事,是非论断,简在帝心,且按律法一事求一事,我希望他如此,陛下也如此。”
她行礼,桁帝回礼,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
“奚玄,到孤身边来。”
老夫人闭上眼,微缄默。
而奚玄抬头,榻上的奚为臣睁开眼,看着奚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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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里,奚玄端站着,看着陛下座靠柱子喂着奚家的鱼。
“坐。”
“陛下,微臣不敢。”
“孤连予你坐下同孤一起喂鱼的权力都不中用了?”
奚玄淡吸一口气,上前,站在栏杆前面一起喂鱼。
桁帝看着她,打量她,像在回忆往昔,又像是在迷茫跟犹豫,最后才
() 道:“你祖父的身子(),你怎么想?”
“微臣想要告假?()『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好好陪伴。”
“.....”
桁帝气笑了,“这可不是你祖父希望的。”
“既然你自称微臣,那就听孤的。”
“入阁部吧。”
连最后一句,其实也是在温柔征询她的意见,不想威逼。
其实....奚玄能感受到这人的爱重,如奚为臣的预判。
这人在为自己当太子卿时的遗憾让步。
在为微生琬琰跟凉王一族的惨死让步。
因为她是奚玄。
可,万一她不是呢?
登高跌重,这个字眼在庙堂之中让顶级权力尤显得如一把双刃剑。
“刑部案子很多,查好了,能予陛下分忧,但为人子孙,孝道第一。”
孝道。
桁帝表情有些难看,仿佛想起眼前人的确是奚家的子孙,多可恨啊。
是那个垃圾的儿子。
他的牙根微紧,抓了一把饵料,随手扔进池子里。
“周燕纾要回北地了,但孤觉得她的父亲不太乐意,孤也不乐意,所以,她回不去。”
“既然回不去,三个月后,正有一个良辰吉日,你们成婚。”
“你这么聪明,不管奚为臣说了多少,又在做什么打算,你又有什么打算。”
“那都不重要。”
“奚玄,孤毕竟是天下之主。”
他随手把整个装着饵料的盘子整个翻过来,把所有饵料都倒进去。
“总得有孤说了算的事。”
他起身离开,下凉亭外假山阶梯时,外侧有奚玄的书童,有大将,有护卫,但他一个眼神都没给,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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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已经在做万一奚为臣病故,奚玄丁忧跟继任国公位的两件大事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好处跟坏处。
布置,谋划。
尤以三皇子那一脉最为激动跟谨慎,但朝堂之中也有别的.....
陛下离开后,黄昏将近,还是那个凉亭,奚玄站在这个亭子所在的高处,俯视着第一氏族盘窝的山水宝地,也像是遥望王城中百姓们到点的炊烟袅袅。
部曲头领低头,将情报密卷呈递上来。
才喂过鱼的手指还沾着一点荤腥,奚玄用手帕擦拭后拿了密卷看,看完,眉眼淡淡。
“借刑部的情报再查,果然好查得多,岱钦.朝戈果然不会放过这件事。”
“你把这些名单罗列起来....将来能用上。”
握着齐将军这个脉络不发作的好处就体现在这了,对方那边的“大嘴巴”在朝中早晚得为了此事发声。
有了作证,陛下最恨这种事,迟早一锅端。
部曲头领不敢问“这件事”代表着什么。
奚玄下了凉亭,到了主屋内,老夫人正出来,奚玄顿住,推开躬身行礼,不敢看她。
() 老夫人看她一眼,慈和面容未有其他神色,只是悲悯中带着几分为人祖辈的在意。
“好好吃饭,又瘦了。”
奚玄越发低头,“是,祖母。”
老夫人想要说些什么,大抵是喊她一起吃饭,但看到奚玄后面的部曲统领,知道他们在办差事,就默了,转身带着嬷嬷们离去。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跟孙儿总在办事,办差事,办大事。
帝国大事,私人之事。
总是不能好好吃饭。
奚玄抬头,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站了好一会。
言洄跟头领都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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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钦.朝戈可能查到当年伶人园的事了,不管是你的好儿子杀妻灭子女,还是奚氏收容凉王郡主违逆先帝定下的罪名,都足以让奚氏万劫不复,但现在还没传开,一来是没有铁证,二来陛下有私心,要让这件事的伤害达到最大,就得徐徐图之——先放消息,让朝中奚氏的敌人利用此事搅乱是非,群起攻之,让陛下左右为难,让朝野动荡....让陛下无法立奚玄为太子,这是岱钦.朝戈的盘算。”
“因为,奚玄可以是陛下私生子,可以是太子,但不能是凉王一脉所处,他在阻断陛下的大局。”
“祖父,您是预判到了这一切,所以选择以身入局,用自己的命,督促陛下早做决断吗?”
奚为臣睁开眼,看着握着情报密卷的奚玄,他没看,知道部曲头领给的情报,其实他都已经提前看过。
毕竟是他培养的部曲。
“年纪大了,生死乃常事,我也不亏,但陛下性格摆在那,总会取舍,未曾足够狠绝,也算是争取点时间吧。”
“能利用他一时心软,争取几年,甚好。”
奚玄气笑了,“我说过吧,我可以摆平,根本不需要奚公如此献祭性命,而且你以为你死了,陛下就会这么算了?他依旧会拿奚氏祭天,现在不动手,一来是奚家名望摆在这,动辄灭族会动超纲,让其他清流名族寒心,给羟族机会,二来....”
她忽然皱眉,神情冷冽。
站起,衣摆垂落。
“奚为臣,你没打算保住奚氏?”
“我的祖父大人,你疯了吗?”
奚为臣看着她,缓缓道:“按你的计划,你会死在皇宫。”
“但陛下会被毒死。”
“弑君,扶持言洄上位,利用周氏威慑言洄,形成平衡局,再对付羟族,这也是你的无上计谋?”
奚玄微笑:“至少比你高明,还是祖父您看不上我这等利用身体美貌达成目的的下作?”
“还是你只是觉得我这样的人,用奚玄这样高贵的身份去做这样的是,有辱奚氏门楣?你放心,在此之前我肯定会让自己跟这个身份脱离....”
奚为臣皱眉,用奇怪又隐忍的眼神看她,最后闭上眼,似乎痛苦,“未曾。”
可惜这句话奚玄没听,已经转身了。
走的时候像是一只孤影,孤傲又决绝。
竟有点像年轻时的自己。
奚为臣皱眉,伸手,艰难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份密卷,看着上面汇报的秘事。
他把密卷塞回枕头,起身,写了一封密信。
暗门打开,另一个部曲暗卫进来,跪在那。
“送到北地,周太公手里。()”
“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奚为臣上了榻,继续闭眼睡着。
时间不多,能睡就睡,后面有的是日子一直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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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玄察觉到奚为臣的盘算,其实不以为然的,也有点生气。
她不喜欢这个计划。
觉得没必要。
既然老头子的计划不如何,那就按她自己的来。
突狡也该派上用场了。
到时候奚玄被杀,罪名如这母子所愿归属他们,灭其母子一脉,血洗朝堂,替换掉那些不堪的官员,她再换身份,借桁帝当前必然悲痛的状态,蛊惑其心,再入桁帝的后宫,扶持言洄登太子位,正朝堂重王储之心,给岱钦.朝戈那边写密信.....
这是她最擅长的事,她一步一步来。
不过为了避免陛下硬下圣旨留住周燕纾与自己成婚,奚玄不得不退一步,从刑部到了阁部,才刚入阁部,泼天的恩裳既下达,连升几级,位高权重。
仿佛不等奚为臣病故,就急着扶她上位。
朝野上下虽不解,却也极端嫉妒,不少清流门生都议论纷纷。
她既在风波中心,又无限接近那最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她也察觉到——言洄一日比一日沉默,却始终隐忍不发。
直到那一天,周氏将离,奚玄调查一贪污案,却被案件主使者邀请赴宴。
她下朝那会还未换朝服就去了。
一身显身段风流的绯红官服,唇红齿白,绝色清威似庙堂雅阁供奉的一抹端庄血玉。
言洄跟着,殚精竭虑,生怕她被暗杀。
“齐相他们也在,那人如何敢?”
“狗急跳墙啊公子。”
“为尊者讳,你少胡说。”
言洄无奈,依旧亦步亦趋跟着,然后,他在后面见到了公子一入席,抬眸瞧见按舞池中央弹琴的女子时....
幡然变化的神色。
怔松,苍白,呆立。
言洄皱眉,很快从其他官员嘴里知晓这位容颜清妩绝俗的女子为王都第一名妓的柳青萝....当时其实琴律微顿。
言洄没听出来,但少数好琴律的人听出来了,当时未曾言表,因为那位被怀疑且涉案的官员已开始明里暗里讨好奚玄,似有贿赂之意。
想让她放自己一马。
那时,奚玄心不在焉,直到对方恼羞成怒,趁着刺客扑面烛火,暗中拔剑相袭。
混乱中,言洄欲拦住对方,却是错愕....
那柳青萝比谁
() 都紧张,飞身欲拦。
但,素来羸弱的公子奚玄竟瞬间攥住了其手腕,将其护在身后,且先一步拔了自己的剑。
一剑抹喉。
又在黑暗中,拉起自己的手,将那把剑塞入手里。
烛火点燃,公子羸弱,却护着那绝美的花魁,而自己成了保护他们的有功之人。
这件事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王都。
而凌晨时分,公子奚玄才从那风月之地离开,离开了柳姑娘的温柔乡,神色苍白,眉眼清寂,带着几分让人浮想联翩的憔悴不堪。
上马后,在阁楼外站着灯了一夜到天明的言洄沙哑着问:“公子,您还会成婚吗?”
“不知。”
“那您若是成婚了,不管跟谁,我还能是您的书童吗?”
奚玄本是心思沉重,闻言有些缭乱,看他时,有点不解,“你以为,自己会一直是书童吗?”
“我希望是。”
奚玄觉得滑稽,也不信,更没什么耐心去想这些事,她整个心思都被占据了,也料到了昨日的事瞒不住别人,毕竟在场的人太多了,恐怕消息满天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