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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陆华亭脑中忽地闪过此人的神色和声音:“青青,你忘了渭水边,我们两人一起长大,你是有婚约的人……”

是那个称呼群青“青青”的人,她的青梅竹马。

林瑜嘉站在群青身后,群青站起来,熟稔地夺过他的伞,好像原本就是

在等他。

-

“为何今日约在此处见面?”林瑜嘉警惕地环顾四周,“现在没人,但要从承安门出去必经此处,还是显眼了些。”

“我看见有小内侍在老地方徘徊,担心已经有人注意到太极殿那边,所以换个地方。文官偶尔和宫女问个路,应是无妨。”

群青压低伞面,把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余光瞥见林瑜嘉转来转去,恐怕他的脸已经暴露无遗。

林瑜嘉没了异议,切入正题:“没想到短短的时间,你能混到太子身边,得了他的信任。六娘这般能耐,不仅在大宸高升,在南楚恐怕也可以跃居我之上了。”

“想说什么你就说吧。”群青道。

林瑜嘉的脸暗含愤怒:“圣人下旨时你在场,理应是第一个拿到路线,为何宫外的‘天’倒先一步得到了消息?”

哦。

那自然是因为群青先把消息传给安凛了。

“那我不知道。”群青的语气柔软诚恳,“宫外的‘天’,未必没有宫内的‘杀’呀。”

“那我给你发信,为何一直不回?”林瑜嘉眼中愠怒更重,“难道忙着在大宸升官,忘了主上的任务?”

“李焕当夜出发,轻骑简从,骑的是挂金带的驿马,过一驿换一马,一路向西,日夜疾驰。”群青说,“算上五日之内三日下雨,道路泥泞,今日应该在顺安驿和迁安驿之间了。”

林瑜嘉的神色微凝:“你都知道,那为何不告诉我?”

“你若想回禀主上,可以现在回禀。我不发信,只是因为……”群青微微一顿,“之前,我不想让主上动手。燕王是去战场,何不等他凯旋时再伏击?否则西蕃国攻进来,杀的是我们的百姓,陷的是我们的城池。”

这也是她选择告诉安凛的原因。安凛处事顾大局,眼中还有无辜百姓,而林瑜嘉不顾。

林瑜嘉听完她的理由,脸上青白交织,许久才道:“我不是什么不周全的人,你可以与我商量,而不是自作主张!在什么位置想什么事,动不动手,我们会决定,这不是该你想的!”

他确信群青应该只是太有想法才不合他用,而她有想法也不是一两日了,只得摁下愤怒。

“算了,你的意思我懂,我会回禀主上的。今日叫你来,是想告诉你,要做的大事,我在礼部已计划好,需要你配合我完成。”

群青长睫一颤,近日由礼部操持的事,也就只有奉迎佛骨了。

如此重要的仪式,还关系到她出宫,南楚不会想搞破坏吧?

“你要我干什么?”群青心跳微快,不动声色地问。

“礼部拟定单录,具体的东西,比如经幡、地毯、贵人的祷服等等,皆是由六尚准备。”林瑜嘉道,“你现在位压七品女官,应该可以找借口接触尚服局的这些东西。若不能接触,近日燕王妃正在遴选宫人,想必以你的聪慧,能考进尚服局……”

话未说完,一枚石子破空飞来,打在林瑜嘉后心,令他面色陡变。

那个瞬间,群青伞面一转,伞上水珠如利刃斜飞出去,击在来人脸上。

萧荆行被水泼了一脸,举袖擦拭,等他睁开眼睛,那六品官竟已经走得无影无踪,面前只有一个举伞的娘子,关切地看着他。

水进了眼睛,萧荆行双眼通红,又眨了眨,喝道:“你,说你呢,你下雨天在这里干什么?”

群青的神色变得莫名:一个自己淋得像落水狗一样的郎君,冲过来指责她,多少有几l分滑稽,好歹她衣裳没湿透。

不会是想占这处廊亭避雨,又不好意思说吧?

这张脸,还有几l分面熟,她望着他,是上一世被她错认成陆华亭的那位……

“萧二郎?”群青脱口而出。

萧荆行一哽,想死的心都有了。

方才陆华亭非要拉他猜拳,输的人要替赢的人做一件事。

宫女与外臣本不得私相授受,陆华亭叫他去搅闹这二人私会,他觉得算做好事,没有反抗。

他仗着是陌生人才敢投石胡闹,未料想这小娘子居然认识他!

萧少卿在人前严肃端正的形象,就此碎裂。

群青却在环视四周。

上一世,这萧二郎与陆华亭私交甚好,宫宴都坐在一处,今日会不会也是同行?想到此处,她攥紧伞柄,心跳都加快了几l分。

果然,萧荆行感觉尴尬,频频转头看向假山,群青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高耸嶙峋山石。对方藏匿得极好,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看着。

群青又看了看往下淌水的萧荆行。

淋得很狼狈吧?陆华亭从来不以狼狈面目示人。

“奴婢在这里找东西……”群青放下心,刚开口,萧荆行也着急开口,“你认错人了,某不姓萧。”

萧荆行长这么大,从无与陌生娘子沟通的经验,只会板起脸,复述陆华亭的话:“什么东西大雨天找?不会天晴了再来?有人叫你速速回宫。去去去!”

他这么凶,群青只得离开,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弯腰将伞放在地上。林瑜嘉的伞太晦气,她不想拿。

她瞥了一眼雨雾中假山,怜悯地看着用手拼命抹脸的萧荆行:“看起来你们路更远,要不,伞还是给你们吧?”

萧荆行:“……”

-

群青回到殿中,换下衬裙,擦头发的时候,揽月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今日休沐,陆长史没上朝,但一大早去了大理寺,这是我早上跟你说的,还记得吗?”

“嗯,记得。”群青说。

“刚才,长史和大理寺少卿……忘了名字,一起出了承安门,往燕王府去了。”揽月得意地卖弄她灵通的消息。

群青应了一声,继续擦头发。

与萧荆行同行的确认是陆华亭,那么他应该看到了林瑜嘉。不枉她在那里淋着雨等了半天。

上一世,陆华亭抓过林瑜嘉,该对他有些印象。陆华亭既知她是南楚细作,她怕他忘记林瑜嘉

也是细作,专程提醒他一下。

听安凛说,南楚昭太子已允诺林瑜嘉为相,官服都绣好了。林瑜嘉在大宸不过是个六品小官,在南楚都是丞相了,确实容易疯狂,按捺不住,便会连累到她。

如今林瑜嘉日夜相逼,还想在奉迎佛骨的仪式上做文章,群青便不得不想办法,除掉这个压在她头顶的“天”。

与其让别人抓住林瑜嘉,倒不如借陆华亭之手。反正他早已知道,她是林瑜嘉的下线。

这算以身犯险,但她有一件想要验证的事,尚未得到结果,还有赌赢的机会……

换好衣裳,群青再不犹豫,拿起那串檀珠。

“姐姐还是没找到吗?”若蝉坐在窗下刺绣。她看到窗台上整齐地摆着二十几l颗五彩绳结,都是群青编的。

先头几l个还松散没有形状,越靠右编得越好,最右那一颗,已是玲珑紧致、完美无缺。

群青想做什么事,总能想办法做得很好。

“不找了。”事已做完,群青不愿浪费时间,径直拿起编得最好的那颗穿去,打好结。她用干净的丝帕将每颗珠子擦过一遍,把檀珠交给若蝉,“若蝉,给他祈个福,了结这事吧。”

“祈福?”若蝉身为女冠,成了群青御用的作法道人,每日早晚都要发愿,保佑群青平安。

“也是,断过一次,又换了珠子,应该重新开光才对。”若蝉呆呆接过来,觉得群青在这方面,想得比她这个女冠还要周全,“姐姐,那我要发什么愿?”

群青想了想,这既是儿时保命的护身符,想来增珈法师当日开光,应该是类似的祝词。她趴在案上,手指沐浴着窗光,随口说:“祝他长命百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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