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琅撇嘴,还想说什么,手却被夏沁颜拉住, "不是想要个新的香囊吗?去我那里挑一挑,瞧瞧你喜欢哪个。"
卫琅这才乖乖收了表情,给周氏、谷氏行完礼后,被夏沁颜领着去了后面小楼,卫琳几人也没多留,跟着一起走了。
"这俩姐妹倒是听颜颜的话。"谷氏看着落下的帘子,笑道。
卫琳卫琅在府中年纪最小,也最受宠爱,以往可是府里的一霸,除了周氏,就连她们的亲生母亲孙氏,有些时候都没法管得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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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眼里重新透出了几分柔和,说实话,这个外孙女的确出乎她的预料。包括各方面的。
"今日可都还顺利?"
"顺利,其他人对颜颜可能有些好奇,不过看在长公主的面上,并不曾有人出言为难。只是……"
谷氏欲言又止,周氏睨她一眼,没有吭声,对她明明想说、偏偏故作姿态的模样很是瞧不上。果然谷氏见没人搭腔,只好尴尬的咳嗽两声,继续说下去。
"颜颜中途曾经出去了一段时间,回来后瞧着有些神思不属,我问她,她却问我有没有见过她今日佩戴的那枚玉佩。"
“玉佩?”
周氏捻佛珠的手顿了顿,自从上了年纪,眼神一日比一日差,不凑近特意瞧,她根本注意不到小姑娘腰间的玉佩是圆是扁。
"有何特殊之处?"
“我恍惚记得曾经见那位……佩戴过。”
谷氏向上指了指,声音压得很低: "没记错的话,应当与颜颜的是一对。"周氏豁然抬眸, "当真?"
"……本来只有五六分。"谷氏咽了口唾沫, "可是今日颜颜一问,我就有八九分确定了。"
"为何?"
周氏还未开口,一直坐在旁边未吭声的卫泓澳忽然追问,眸色急切。待察觉到祖母和母亲的目光,他又收了表情,坐直身体,假装无事发生。"……"谷氏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只当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颜颜一开始瞧着并不觉得那玉佩有什么特殊,却在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忽然问起,必然是中途听人提到过。当我试探性的说好似在宫里见过时,她的神情也不见震惊,反而有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你是说有人把她叫出去,跟她说那枚玉佩原本是皇家之物?"
周氏重新转起佛珠,速度越来越快。
有谁能在长公主府来去自由,且能使唤得动那些下人,还不被其他人察觉?"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对国公府是利是弊?
颜丫头的身世到底如何….
r />无数问题在周氏的脑海里转过,手上的佛珠几乎要转出残影。良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再开口时却换了个话题:
"今年宫宴快要到了,明日叫花师傅过来吧,给府里的小姐们都做几身新衣裳。"
她盯着谷氏,一字一顿:“尤其是颜颜,记住了吗?”
"哎!"谷氏下意识满口答应,可待应完还想再问时,却见周氏已经闭上眼歪靠在了软枕上。
显然不愿再多说。
谷氏摸了摸鼻子,只得起身告退,卫泓澳正要跟上,就听周氏忽然出声:
"滦儿,帮我去看看你表妹,你们年纪相仿,如果有话,她应该更愿意和你说。"
卫泓澳脚步一滞,感受到母亲投过来的目光,怔了须臾,才沉沉的应了:
"是,祖母。"
“淡儿……”谷氏站在院门口,看着长身玉立的儿子,眼里带着欣慰,还有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
目前的发展趋势似乎都在朝着她期待的那个方向前进,夏沁颜与皇宫的羁绊渐渐显露端倪,就连老太太都好像已经有了倾向,不然不会特意嘱咐卫泓淡去和“他的表妹谈谈”。
按理说,她应该高兴的,可是当真到了这一步,谷氏心头反而更慌了。
嫁女儿做皇子妃和娶公主回来做媳妇,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她不确定这样对儿子、对国公府,乃至对她自己,到底是好是坏?
"要不娘替你去?你表妹性子单纯,稍微问一问,应该很容易就能问出来。"
事到临头了,谷氏竟然还想再观望观望。
只能说,周氏看得没错,谷氏心高,却缺乏与之匹配的能力和决心,做一府主母尚可,一旦涉及政治大事,必然要掉链子。
"娘。”卫泓澳沉声唤她: “我想去看看表妹。"
"可是……"谷氏犹豫,卫泓澳不等她说完,径直打断,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娘,无论表妹是何身份,我都想去看她。"
因为他喜欢她,喜欢她这个人,喜欢她的聪明、狡诈,还有可可爱爱的鬼机灵。
就连她耍手段将他、将
仇人耍得团团转,甚至给夏耀祖下绝育药,都没有让他这份喜欢动摇半分。
不管她是从四品官家千金,还是普通平民,亦或者是尊贵无匹的公主殿下,他都喜欢她。
不,他爱她。
早在那晚她由于发烧微红着脸倒入他的怀中时,他就已无法自拔的悄然动了心。她诡诈如狐,有时候很难分清她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假话。她聪明绝顶,不动声色间就能让欺辱过她的人自相残杀。她敏锐如狼,只要给她一点微风,她就能借此扶摇直上青天。
别人都以为她今日戴那玉佩是巧合,问谷氏问题是无意,可是卫泓澳的直觉告诉他——不是。
她从不会做多余的动作,说无意义的话。今日种种,必然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他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得知玉佩的秘密,但他就是笃定,这一切离不了她的步步为营。
就像她当初两次设计他一般。
卫泓澳低笑,或许已经第三次了。
那日上京门山,也许就是她的第一步。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然无可救药的爱着她,且一日比一日更爱。
"娘,我以后的妻子只可能是表妹。"
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谷氏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走远,背影挺拔,已然有了成年男子的气魄。
他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坚定,从始至终,未曾回头。
看着看着,谷氏的眼里忽然聚起了泪。
她知道,从此之后,她的儿子不再属于她了,他将会成为另一个女人的依靠,做她的护盾,当她的利剑。
保护她不受伤害,也刺向她想刺向的人。
即使那个人是她这个母亲。
谷氏昂起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丫鬟在旁战战兢兢的问:
"夫人,回正院吗?"
"不,去库房,我记得我的陪嫁里有一件用孔雀毛织成的翠羽裘挺好看,去找出来,给表小姐送去,那样鲜艳的颜色正适合她们小姑娘穿。"
"啊?"丫鬟有点懵,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么好的东西不给二小姐,却要给表小姐吗?&
#34;啊什么啊。"谷氏瞥她, “我疼自己的外甥女,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这府里谁不知道夫人最是体恤小辈,从不会厚此薄彼。"丫鬟垂下脑袋,恭敬的候立在一旁。
谷氏轻哼,继续迈步往前。
得,娶公主跟嫁闺女真的不一样,这还没怎么着呢,她这个“婆婆”就要上赶着巴结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谷氏摇摇头,谁让她的儿子不争气,一心只在别人身上,饶是她心气再高,也得认栽。不过幸好这个人身份不一般。
谷氏抬头望天,雪还在下,只这么会功夫,屋顶已经积上了厚厚一层冰雪,想来夜里温度还会降低。
"再给表小姐屋里送些银丝炭,量足些,小姐们都爱去她那,用的肯定很费。"
"是。"
"今年这场雪是不是下得也太大了……"谷氏抖了抖衣袖,忍不住嘀咕。”是比往年大。"
卫泓澳一脚踏进屋,差点被迎面而来的热气扑得一个激灵。
“你倒是会享受。”他笑骂,这是烧了多少炭才能暖和成这样。
"这几日无事就别出去了,看样子这雪一时半刻还停不了,冻着是小,小心路滑再摔着你。""冻着怎地是小了,摔一下当时疼,冻风寒了,可是要喝好几天的苦药汁。"
夏沁颜斜睨了他一眼,素手一扬,有什么掉进了身前的火盆里。
“春杏,给你们世子爷将肩头的雪掸一掸,也省得他说我招待不周。”
“是。”春杏笑着上前。
卫泓澳却摆摆手,没让她进身,而是自个脱下大氅,交给了身后小厮,又在门边的火盆旁烤了半天手,直到确定身上没有寒气了,才走过去坐在了炕的另一头。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无缘无故挤兑他做什么?
“没有啊,这不挺好的。”夏沁颜又往盆里扔,卫泓淡这才看清,那圆圆的小东西,不正是榛子?
敢情还在烤榛子吃?怪不得刚才进来时,闻到了一阵食物的香气。
卫泓澳哭笑不得
, "怎么又想起吃这个了?榛子性温热,易引内火,不可多食。"“正好想吃了。”
夏沁颜没理他,身子前倾,拿着特制的夹子在火盆里挑挑拣拣,寻找烤熟的那一颗。
"我来,小心火星子溅到你。"卫泓澳要接。
"往后靠,别离火盆这么近。真喜欢这么吃,以后让丫鬟们帮你烤,别自己上手。"夏沁颜也不犟,他要就给,果真往后一靠,等着吃现成的了。
"婉儿她们呢,回去了?"
卫泓澳认真剥着榛子,壳已经被烤得通红,还有热气一直往外冒,想也知道必然很烫,但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动作并没有一丝的滞涩。
夏沁颜看着,淡淡应了一声: “嗯。”
卫泓淡剥掉最后一层皮,露出里面圆鼓鼓、色泽金黄的果肉,木质清香在两人之间萦绕。他捏着果肉递过去,笑问: "怎么了这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惹得大小姐生气了?"
夏沁颜看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卫泓淡表情不变,耳垂却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渐渐古怪,下人们早已退了下去,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人,不知是不是暖气实在太足了,卫泓澳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饶是他平时表现得再成熟理智,身份、地位的加持让他看着再威严凌厉,在年龄上他也不过是才+几岁的少年人,尚未及冠。
以往一心扑在武艺、学习上的他,一旦情窦初开,那份感情既真挚又凶猛,心里的阀打开,滔滔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可实践上他仍是一张白纸,不知道怎么表达,不知道怎么和心爱的姑娘相处。她生气,他会慌。她不说话,他更紧张。她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琢磨出很多想法。然后又不由自主的怦然心动。
她在看我,为什么,她想说什么?
诸多思绪占据了卫泓澳的头脑,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指尖的灼热,好似之前被烫到的反应这才显现。
独处、温暖安静的环境、似有似无暖昧的氛围,以及眼前心仪的少女,总是很容易扯动少男的心
夏沁颜却像是觉得还不够一般,忽地倾身叼住了那粒榛子肉。
卫泓澳一震,柔软润滑的触感从指尖
扫过,一直延伸至四肢,尾椎处蓦地传来一阵酥麻,让他忍不住绷紧了身体。
"颜颜……"
夏沁颜唇角含笑,将榛子肉卷进嘴里,若无其事的直起身,仿若什么也没发生。
"表哥,我还想吃,再给我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