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亦辞对你有多掏心掏肺”
从薛思婉到梁亦辞家的那一晚起, 到现在,一连三天。
梁亦辞把工作全推掉,工作号私人号手机关机, 他们两个就在这栋房子里, 与外界完完全全地隔绝。
有时哭有时笑。
有时候从卧室到阳台,从沙发到餐桌,疯狂做个遍。
有时候就什么也不说倚靠在一起, 都要觉得满心充实。
他们, 她跟他,放肆着也小心翼翼着。
好像要这样不顾一切地兀自沉沦,把过去那几年错过的都弥补回来。
有一种, 刻意忽视现实的癫狂。
直到今天。
梁亦辞要出门录一档一早定好的室内综艺节目,还有一个前两天的杂志拍摄, 推过来到今天,需要一整天的档期。
他跟林穆说过把最近的工作都推了, 又把所有联络方式都关掉, 这事还是昨天晚上林穆亲自来他家敲门,然后连门也没进,特地在门口千叮咛万嘱咐的。
很清爽的一个清晨。
七月份鲜少的,没有蒸笼感的清晨。
兴许是一连下了一个多月的雨,三天前那个暴雨夜之后, 沪市一连三天没再下雨, 现在还不到七点钟,已经能感觉到天晴。
薛思婉穿一件男生宽大的白色短袖, 两条纤瘦的腿光着, 趿着梁亦辞的拖鞋, 正踮着脚往阳台上挂她刚洗过的衣服。
其实他家里有烘干机, 但是她还是喜欢这种原始的晾晒方式,大概是因为她总是自欺欺人地觉得,晒过的衣服上面,有她喜欢的阳光的味道。
洗的衣服是她那天晚上穿过来的,这三天过得醉生梦死,都是穿梁亦辞的衣服,今天他要出去工作,她才想起来衣服的事。
奶油色短袖衬衫挂上去,她弯腰拿起刚刚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另一件,蓝白格纹百褶短裙,重新站直身想踮起脚如法炮制再把这一件也挂上去,只是还没来得及,手里的短裙已经被抽开。
薛思婉刚张了张口,身后,男人温热的体温已经隔着薄薄的夏衫渡过来。
他长指握着她的短裙,慢条斯理挂到她艰难够到的晾衣绳上,薛思婉僵直着没有动,看着衣服被挂好,他的手撤开,从身后抱紧她。
“不想上班。”
他还有一点倦,开口时声线哑而沉,轻缓地落在她耳边。
薛思婉未及开口,对方已经说下去。
“想陪你。”
“怎么都陪不够呢。”
她看过他很多面。
张扬的、恣意的、漠然的、吃痛的、万丈光芒的。
这短短的三天里,她却见到他没有让她见过的一面。
温柔的黏腻的寸步不离的他。
他的缱绻温柔,他的事无巨细,让她觉得一切都好到快要不真实。她像躺在最高最柔软的云上,一边忍不住沉溺其中,一边又担心美梦破碎她会从云上跌落三万英尺,骨碎成泥。
薛思婉很轻地吸一口气。
半晌小声开口:“很想你陪我,久一点,再久一点。”
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可是工作也很重要,就一天,晚上你就回来了。”
是用她仅存的一点理智在说。
他手机已经在她的敦促下开机,这时候不合时宜地想起来。
大概是司机到了楼下,打电话过来催了。
薛思婉想继续说什么,却明显感觉到被抱得更紧,男人下颌半贴不贴在她侧颈。
又被迫听了几秒钟手机铃声。
才听见他贴在她耳边说:“再抱一下。”
/
这三天三夜过得日夜颠倒,昨天晚上更是一直到了凌晨三点才沉沉入睡。
薛思婉看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距离她睡下的时间还不到四小时。梁亦辞出门上班以后,薛思婉喝了杯热牛奶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手机恼人的铃声吵醒。
她的工作也在三天前拜托岚姐暂时推掉,现在手机开机,会打电话过来给她的无非是岚姐、周小檬,再或者……梁亦辞的工作中途休息。
直到薛思婉看到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
——林穆。
他们认识了很久,但是私下里通过的电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林穆打电话过来……
薛思婉揉揉惺忪的睡眼,将电话接起来,试探着问一声“喂?”
“薛思婉,最近有空吗?”语气听上去有点生硬,跟之前几次碰面时的态度不同。
“有的,”薛思婉应下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单刀直入:“梁亦辞的事。”
心脏一秒钟的停搏。
然后薛思婉说:“在哪里见面,我过去找你。”
“不用。你在他家吧,我在楼下。”林穆视线越过车窗抬眼看一眼楼上的方向,“你包严实点下来,黑色奔驰。”
“好。”
好在今天天气很好,阳台的窗子大开着,暖腾腾的夏风吹进来,薛思婉走过去摸到早上挂上去的衣服已经彻底干了。
她换好衣服又从包包里掏出鸭舌帽黑超跟口罩,严丝合缝地包裹上才下楼。
黑色奔驰孤零零停在楼下,很显眼,薛思婉拉开副驾驶的门,只有林穆一个人在车上。
对方看上去态度有点冷,摸不清情绪,她上了车以后他只是说了一句“带你去一个地方”,就不再说话,只是开车。
侧边车窗外,街景越来越熟悉,车一路从普陀区开到宜林大学,穿过几经翻新的学生公寓楼,开进遮天蔽日的梧桐林。
林深处,一条人迹罕至的废旧马路边,有一栋久违的房子。
薛思婉认得这里。
这里是in的排练基地,是八年前朝夕相处的地方。
车被停在基地前的马路边,薛思婉手去解安全带的时候看向林穆。
林穆看她一眼,没等她问,兀自答说:“辞哥把这儿赎回来了。”
基地被特意装修回原来的样子,一眼看过去,好像跟那么久以前没有半分区别,可是仔细看,外面被粉刷的痕迹簇新,不见岁月磋磨。
站在这里的两个人,都无比清楚这个地方对于他们,对于梁亦辞的意义。
薛思婉站在基地门外讲不出话,气氛微妙,她用了好久才想出干巴巴的一句:“一定很贵。”
暖腾的风吹起她百褶裙的裙角,裙角轻抚在她葱白的手指上。
林穆无意扫过她无名指上的指环,别过脸叹一口气,只是说:“不会有你的戒指贵。”
另外一辆车就是在这个时候停在基地门前的。
薛思婉看过去,驾驶座和副驾驶的门先后打开,下车的人她都认识,夏歆和乔衡。
也对,会过来这里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
乔衡会来这里,薛思婉并不感到意外,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在国金门外遇见雨天演出的林穆跟梁亦辞,她就总觉得,in会回来的。
一定会。
倒是一旁的林穆看上去有些讶异。他看看夏歆,又看看乔衡,脱口而出:“你们俩,怎么?”
夏歆嘴上不饶人:“就许你们一个个都重温旧梦,我乔哥不能来么?”
林穆被堵得没话说,半晌憋出一句:“叫挺亲啊。”
“你们之前跟我说的事,我考虑过了, ”乔衡将话拉到正题,“如果梁亦辞愿意,我们就重新来过。”
这个重新来过,当然是他们的乐队重新来过,是他们青葱岁月被迫中断的旧梦重新来过。
林穆人僵在原地:“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吗,可以。”乔衡说得慢条斯理,“如果梁亦辞愿意,in,就重新来过。”
“衡哥,我再叫你一声哥,”林穆连眼眶都红了,“你不能反悔。”
乔衡说:“我不会反悔。”
再然后,基地的大门被打开。
如同它当年被尘封上锁,一个随处可见的开门关门上锁解锁的动作,让人觉得那么的庄严。
基地的大厅有一些空荡。只剩下正中间一个跟当年九成相似的皮质沙发、明净的茶几,还有角落放满酒的酒柜吧台,跟几个零散的高脚凳。
看得出来,这里被人精心布置打扫过,不遗余力地,想恢复成从前。
只不过,以前的充实感复制不出来。
以前的充实感是乔衡的键盘,梁亦辞的吉他,是林穆打了半年工攒钱买的架子鼓,是薛思婉随手放在沙发上的书包,也是陈湾亲手做好带过来的五人份早餐。
这里其他的一切一如从前,笑闹的人却各自离散。
所以刚刚乔衡说in要重新来过的时候,林穆要绷不住,连旁观的薛思婉也快要绷不住。
原定好的计划被打乱,不过薛思婉想,林穆大概现在也不大记得他今天找她来是要说什么,他现在正忙着缠着乔衡问东问西。
他们三个人要在基地里转转,薛思婉放下包,一个人坐到一楼的沙发上,一不小心被勾起很多旧时记忆。
她现在有一点点恍惚,恍惚得不知道这中间,是不是真的隔了一段漫长的空白时间。
手机在这时“叮”了一声。
来了微信。
一打开就是。
Liang:【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