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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37.

走……

快点走。

再留下,她会控制不了自己。

盛檀隔着层叠的人影,好像捕捉到陆尽燃的目光,又好像只是错觉,她转过身,径直往前走,感觉脚下踩着刀片,她去隔壁病房拿了自己的东西,给江奕发了条微信,就戴上口罩离开医院。

江奕正喜极而泣,感觉到手机震动,点开看了一眼,不禁一怔,梁原靠他近,不经意扫过微信内容,也呆住。

盛檀姐走了?!怎么可能!那燃哥醒了看不到她,得什么反应……

他直觉不对,出去追人,经过门口时,余光掠过自己放在墙边的包,脚步一顿。

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包。

梁原鬼使神差过去,一眼发现他的包被动过,文件袋露出了一角。

他意识到什么,犹如迎头泼了盆滚油。

梁原疾步上前,抽出文件袋,封皮上被铅笔写了串数字,笔迹秀丽,明显出自盛檀的手。

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冷汗哗的渗出。

这份证据,原本是他随身携带,要来沪市亲手交给燃哥,没想过会出意外,就一直在包里没拿出去过。

盛檀姐不可能是故意翻的,她一定错拿了他的包,她以为是谁的,是秦深?!

她拜托秦深调查,并不知道秦深没那个能力,如今在“他”的包里发现了证据,她连怀疑都不需要,合情合理。

所以……盛君和隐瞒的那些,盛檀姐全都知道了。

梁原一身寒颤,如掉冰窟,根本不敢去看陆尽燃睁开的双眼。

盛檀买了最近一趟回京市的航班,抵达也要傍晚,她在机场给盛君和打电话,无人接听。

从江奕那里确定陆尽燃一切平安,其他秦深或者梁原的电话,她一概拒接,就算是秦深,也没必要多问了,她现在不需要听任何劝慰。

她的口罩墨镜把脸全挡住,所有表情遮在后面,在候机人群里像一抹没有实体的影子。

飞机将近六点在京市落地,盛君和仍然不接电话,她先回片场,开着剧组的车直奔南湖湾,在别墅外面看见灯亮着,客厅窗帘没拉,里面正热闹。

从她的视角,能瞥到餐厅的方向,盛君和请了不少朋友来家里,蒋曼笑着忙里忙外,以女主人的姿态跟他们推杯换盏。

盛檀继续打盛君和的电话,他不接就反复拨,拨到第六次,他终于接通。

盛檀在外面盯着盛君和一脸心虚和不耐地走出餐厅,叉腰站在客厅里,神情一览无余。

“檀檀,我今天忙,你有什么事非得一直找我,”盛君和眉头皱得死紧,“既然你打了,我就顺便跟你说一声,我和你蒋阿姨决定过完春节假期先把结婚证领了,正好是她生日,有纪念意义,春天再办婚礼。”

“亲戚朋友我都通知了,这不非要给我庆祝,硬拉着晚上聚餐呢,”他得意洋洋说,“到时候你和弟弟都得来参加,让别人看看,我家里也算儿女双全,你蒋阿姨特别在意燃燃,你可把他照看好了,他要是有什么差池,你蒋阿姨受不了的。”

盛檀身体被风贯穿。

她眼睛涩疼到眯起,透过窗户,看着从前天真时,刚搬进新家一脸憧憬的自己,看见妈妈还健康,笑着里外布置,盛君和脸上也有过温情爱意,跟她说,以后爸爸带你们过好日子,不让人瞧不起。

为什么誓言能狗屁不值。

为什么拥有的都会失去,以最卑鄙肮脏的方式。

盛檀问:“我妈妈的生日,你还记得是哪天吗,你跟她领结婚证的日子,你还有印象吗。”

盛君和表情凝固住,仿佛被最尖的针刺到,声音一变:“盛檀,你有完没完!我好言好语跟你说话,你还要作是吧?!你能不能别总提你妈,她死了,死了一年了你懂不懂?!拦着我结婚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他怕被人听见丢脸,快步走到窗户底下,浑然不知一切嫌恶怨憎都映进盛檀眼里。

盛檀语速越来越快,捏着手机的指节失去知觉:“我妈怎么死的,她住院最后那段时间,你说她稳定,好好维持三两年没问题,推着我出去工作,妈也劝我,我才离开,结果呢?你告诉我结果呢?!”

盛君和脸上露出类似惊慌的呆滞,随即爆发:“盛檀我告诉你,久病床前还无孝子,我对你妈够仁至义尽了!她住院,我砸了多少钱进去?她是绝症,治不好,无底洞!我给她治了那么长时间,还不够?!”

“你去赚钱,你那时候能赚几个,还不是得靠我?我这些钱拿来干什么不好,去填一个大坑,还让你不满意?”他只剩冷酷,“她就是突然恶化,抢救不了死了,我有什么办法!你不应该庆幸我解脱了吗?”

盛檀嘶哑逼问

:“解脱去追别的女人?解脱去开始第二春?我妈不断给你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无底洞!”

盛君和深深吸气,冷笑:“我最烦这个,我落魄的那些年,受她接济,受她家里的气,还想拿这个要挟我一辈子?我他妈受够了,我总得低她一头?!嫁给我是她自己乐意,我又没逼她,我是个男人,我也需要被仰视。”

“是爱过,但会变的,我早就跟她过腻了,明白了吗?盛檀,你几岁了,还迷信爱情呢?”盛君和呵呵笑着,“爸爸不是没有真爱,爸爸现在就爱你蒋阿姨,我换了多少都不如她,好不容易追上的,下半辈子非她不可,你就等着我们领证,改口叫妈。”

“我没在你亲妈刚确诊的时候就直接放弃治疗,已经是好丈夫了,”他说,“你知足吧。”

电话挂断。

蒋曼追出来,盛君和当场变脸,笑意盈盈过去搂住她,盛檀俯下身,剧烈恶心感搅动五脏,但她早就没什么可吐。

现在进去,把证据甩给他,甩给屋里那些人?谁会在意?只会反过来嘲讽她,让她理解爸爸的难处。

去报警么,太好笑了,哪个警察会管家属放弃治疗的事,就算把他串通的医生抓起来,他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拿着刀,冲进去捅死他?

死是终结吗。

死是仇恨的对照吗,是背信弃义要付出的代价吗。

不是,长久的痛苦才是。

盛檀看着蒋曼的口型,在问“陆尽燃”,盛君和摇着头,安慰地摸她肩,笑呵呵说“儿子”。

陆尽燃……

陆尽燃。

盛檀眼睛浓黑,深一脚浅一脚回到车里,天黑透了,她把车开出南湖湾,在夜色里奔向城市另一边的郊外。

又开始下雪,这个冬天冷得出奇,她停到城郊半山墓园的大门外,已经关门了,管理员严格遵守规定,拒绝她进去。

盛檀不走,在车里一夜不睡,凌晨五点,天还没亮,大门打开的同时,她迈着酸痛的腿走进去。

妈妈的墓在半山腰,被她打理得干干净净。

她抓紧衣服,在满地积雪里蹲下身,蜷成一小团,像少女时那样,在混浊的天色里轻软倚靠向妈妈冰冷的碑,如同窝进她温热怀抱。

盛檀用脸颊贴了贴,眼睛干燥得没一丝湿气,小声喃喃:“对不起妈妈,让你受那么多苦,我什么都不知道,最后那一个月,你忍了多少疼,我还在外面,想多赚,多赚一点钱给你。”

“你肯定不喜欢我报复,你想让我放下,”她磨蹭着墓碑,“可是我做不到,我……”

她说:“我没时间了,找不出别的办法,阿燃就是最好的工具。”

“阿燃你还记得吧?你以前跟我说,要好好对待他,我都做了什么?”她仰头看天,“我扔下他,骗他骗到为我去死,我本来决定要停下来了,但是……”

盛檀咬住手背,单薄脊背不住颤抖:“但是我还能怎么办,妈妈你知不知道,我为了

骗他,跟他恋爱,我跟他接过吻,我……舍不得,舍不得再伤他,我心里疼,疼得像是……”

“喜欢”两个字是毒蛇猛兽,被她嚼碎咽下。

她语无伦次:“他都不知道,我不是当初的我,我没有了爱人的能力,我也不可能给他对等的回应,我到现在,又死灰复燃,还想着利用他。”

“我这么恶毒,妈,你还会像我小时候那样,叫我宝宝吗,”盛檀弯了弯眼,露出小女孩儿的脆弱无助,“你还会爱我吗。”

她低头:“不会了,没人会再叫我宝宝,我也不值得再被谁爱。”

天穹被黯淡晨光撕开一线裂缝。

盛檀踉跄站起来:“打个赌吧,如果我今天能见到阿燃,我就作恶到底,我把我能拿出来的热情全给他,给他几天真正的恋爱,利用他,结束后就把他丢掉,不管他死活,如果见不到,我就和他早点一刀两断,和平分开,让他有路可退,盛君和的事,与他无关。”

现在分,还能开诚布公,心平气和,他不至于怎样。

用完再分,以他这样,恐怕要刀山火海,粉身碎骨。

盛檀被雪覆盖。

这本来就是一场必输的赌。

她在京市,不会走的,阿燃在沪市刚醒,也不可能出现。

她跟他见不到面。

不过是信口一说。

所以这场赌局结果已定,她不能继续害他,她要趁早放过他。

她没给自己对他挥下屠刀的机会。

“妈妈,如果你能保佑,就保佑阿燃离开我后,顺遂安乐。”

盛檀脚太冰了,挪动着往山下走,她穿过长长墓碑,走到台阶前,前方铺满雪的曲折地面上,有一片颀长的灰淡影子。

盛檀愣愣伫立,茫然迟疑地缓慢抬头,隔着飘落的碎雪,隔着空寂山上无数流荡的亡灵,看到一柄黑色大伞,握着伞的那只手,布满新鲜伤痕,暗红和冷白交错,刺得人眼前一花。

她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

伞面抬起,昨天还在病床上刚刚苏醒的人,此刻苍白地站在她面前。

盛檀狼狈地揉眼,希望是错觉,也认定是她头脑不清醒,出现了臆想。

可他就在那,像雪里永不倒塌的树。

“陆尽燃,”她声音簌簌发抖,不敢想他衣服里面,那些压在绷带下的伤口是什么感受,她唇舌吃力,还是那一句话,“你疯了。”

陆尽燃唇上没有什么血色:“我听见你需要我。”

“我哪里需要了!”她抑制不了疾言厉色,“我只是劫后余生,来墓园看我妈妈,我跟她许个愿不行吗?!”

“许什么愿?你想要什么?”

让你平安喜乐的愿。

盛檀从离开医院后一滴也没掉的眼泪,突然间冲开防线,涌出眼眶,她无声地哭,就在她此刻最不愿意面对的人跟前。

崩塌的情绪成了冲垮她的洪流,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开始理智地欺骗他,还是在吐露自己也看不清的本心。

“我想要……”她眼泪在脸上冻成冰晶,“我想要我的小狗,可我……”

她不能要。

她抗拒要。

也要不起。

她给不了他家,他一出现,她只会剥皮吃肉。

“小狗在。”

陆尽燃手腕倾斜,伞歪倒,丢在一旁。

他手臂打开。

盛檀踉跄走下台阶,被他裹进怀里,含砂的低音碾进她耳中。

“宝宝别哭。”

盛檀脑中炸响,泪彻底决堤。

阿燃,恨她吧。

陆尽燃拥住盛檀冻透的身体。

他的爱意在车祸里曝尸街头,还能藏么,还有必要藏么,只是她留给他的时间,还够不够让她对他有哪怕半分的不舍和喜欢。

“为什么啊,”盛檀咬牙问,“你为什么这样。”

“因为小狗爱他的主人。”

陆尽燃说。

“因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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