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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37.

盛檀头疼得像有千万个重锤在砸,也抵不过心口盘踞的痛感,刀剐斧凿似的一下一下碾着,想咳嗽想干呕,想歇斯底里大叫,眼泪一层干涸掉,又一层淌出来,有什么更热的液体滴在她脸上,她混混沌沌伸手去摸,指尖上全是鲜红。

……血。

陆尽燃的血。

她拼命挣扎,要从他身体的禁锢里出去,把他挡在自己后面,但没办法,他铜墙铁壁,反复在她耳边喃喃,那些断续的语句被轰响声掩盖,支离破碎。

“别动。”

“檀檀乖,听话。”

血越聚越多,从他耳侧滑下,流进她嘴角,她完全崩溃,撕开堵塞的喉咙喊他名字,眼前光影错乱花白。

碰撞的冲击力全被他承担,变形扭曲的车厢中,她缩在这个血肉之躯围成的小小堡垒里,精神坍塌,发出变调的嘶声。

“檀檀!檀檀!”

“别紧张,先离床远一点,给她呼吸的空间,病人没受伤,这是对车祸事故的应激反应——”

盛檀半昏半醒,耳中嘈杂,陆尽燃的声息越来越远,被其他噪音取代,她慌不择路地去抓,扑了空,恐慌一瞬淹没她,她发着抖强行睁开眼,空洞地看着摇晃的输液瓶。

“醒了!医生——她醒过来了!”

简梨的声音,还有剧组其他人,黑压压一片。

盛檀张口,发不出声,她思维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哪,反射性坐起,头重脚轻地要下床。

针头被扯动,护士忙把她按住,让她躺回去。

简梨双眼通红,是在场唯一懂她心情的,哽咽安抚:“你在医院里,安全了,燃燃已经抢救结束,在隔壁病房,还没醒过来,江奕陪着他,目前……目前脱离危险了,你别怕。”

盛檀输的药里有少量镇定成份,医生看她的状态,临时又给她推了一针。

简梨看得心惊肉跳,泪一直流,知道她担心,尽量稳定地跟她说话,告诉她情况:“车祸发生时候,司机及时打了舵,幸运避开了伤害最大的角度,他当时还有意识,拼力报了警,叫救护车,那个肇事者抓住了,说是酒驾,喝了一瓶多白酒开车,肯定要判刑的。”

她攥着拳:“我们得到消息马上赶过来,燃燃那时还在抢救室,司机说车祸现场他整个背都不能看了,人裹在你身上,连警察和医生到了,第一眼都以为他……”

简梨没经历过这种生死大事,颤着声一股脑说完,才意识到有些话不该让盛檀现在听,后面那句“如果是你受正面撞击,肯定就没有活路”及时咽了回去。

盛檀被药物控制,僵冷地躺在病床上,嘴唇轻轻嗫嚅,重新合上眼命令自己冷静。

冷静不了,她就机械地扣着掌心,用肢体疼痛碾压情绪,一次次反复,到细嫩皮肤上都是深深浅浅的月牙形破口,她才发出醒来后的第一声:“我没事,让我下床,我去看他。”

“哎,病人不能——”

“让我

去看他!”盛檀苍白脸上过于平静,显得异样慑人,蓦地厉声,“我根本没受伤!我有什么不能动的!”

她不顾阻拦,迅速拔掉输液针,胶布一摁贴住针孔,稳了稳脚步迫切往外走,医生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不要强迫她了,简梨赶紧跟上去扶她,把她带到隔壁。

为了不引起大规模舆论,事故发生后一直尽力保密着,住的也是医院vip楼层,都是安静的单人病房。

盛檀握着门把的手不停哆嗦,用力攥了攥才控制住,推开进去,病房里光线很暗,江奕背对门坐着,挡住了床上人的脸,乔微也在,站到床的另一边,目不转睛低头看着。

江奕闻声起身,盛檀也见到了陆尽燃。

素白被子盖到他肩上,看不见底下的伤,他脸色像脆弱的宣纸,合眼敛唇,仿佛只是生病睡着。

盛檀呼吸困难,乔微激动地上前,压低声冲她说:“他为你变成这样的,盛导,你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药,他才对你——”

盛檀面无表情反问:“你是怨恨我因为车祸,害得你走不成电影节的红毯,不能趁机跟陆尽燃炒CP,还是因为这场车祸意识到,无论你想什么手段,怎么努力,他都在为我拼命,不可能理你配合你,你才这么恼羞成怒?”

乔微如鲠在喉。

盛檀扯了扯唇角:“他还昏迷着,不是真的关心他,就给我出去。”

乔微红着眼反问:“你凭什么这么笃定,我就不能是真的喜欢他?你自己玩他,就觉得别人也都这样吗!”

江奕一脸煞白,先把乔微推出病房,回来跟盛檀说:“医生说燃燃是捡条命,车撞击的角度算老天开眼了,加上冬天衣服的厚度多少有点缓冲,骨头内脏没什么大事,主要是头撞到了,一时醒不过来,状态也不好说,还有他后背……就算是皮肉伤也……”

他不忍说下去。

那会儿他是亲眼目睹,燃燃背上包扎好的大片绷带很快就红透过去,又重新换,露出来的伤让他光是看着都冷汗直流。

本来燃燃不能平躺,但头上受了撞击,需要平稳姿势,不得不把伤都压在下面。

盛檀整个人冻在一层冰壳里,点头轻声说:“知道了,还好苏白裸上身的戏都拍完了,是不是?”

江奕惊诧地愣住,消化不了这么冷酷的一句话,转眼对上盛檀空荡的瞳仁,他心又一坠,知道她不对头。

他担忧地想要安慰,盛檀强硬把他推出去,关上门。

她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望着陆尽燃,伸手触摸他干涩破口的嘴唇。

盛檀浑身酸痛,探过去在上面亲了亲,恍然觉得自己也不湿,匆忙喝了几口水,唇肉跟他粘合,给他一点点润着。

她指尖碰着他乌长的睫毛,描摹他鼻梁脸颊,把被子迟缓地掀开,看到他后背缠到胸前的层层绷带。

现在不知道几点。

好像深夜吧。

一点声音都没,连他心跳都是微弱的。

车的角度或

者身上的衣服,那辆车撞来时,陆尽燃哪里会考虑,他是抱着替她去死的心。

盛檀不堪难受地伏下去,头靠在陆尽燃手臂边,抓着他冰凉的肌理想暖过来,但都是徒劳,她窒息感更重,浑浑噩噩踢掉鞋子,爬上并不宽敞的床,纤细蜷着身,侧躺在他身边,紧紧贴着。

“对不起啊,”她音量很小,分不清是对昏迷的人说,还是自言自语,“我玩弄感情,为了自己目的,把你弄成这样,陆尽燃你也是骗子,你连爱我都没说过,就敢做出这种事。”

她空茫地望着虚空,握住他手指的时候一直打颤:“是姐姐的错,你小的时候,姐姐就没教过你,不要轻易把心给别人,不要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更不准搭上自己的命,现在你长大了,姐姐又来害你。”

“我错了陆尽燃,我错估你的初恋,”她嘶哑地说,“我想要你沦陷,让你迷恋我,可我没想过,我还什么都没有给你,你就会傻到这个程度,哪有人用命谈恋爱的,你喜欢一个人,就要把自己掏空么,我怕了你了。”

盛檀无声地笑,眼前水光模糊:“我不该招惹你,我不该……让你陷进来,我这里只有骗局,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我没什么能够回馈你,现在后悔喊停来得及么。”

她仰头,不厌其烦亲吻陆尽燃的唇。

阿燃,到此为止吧,我不想用你来报复了。

我认输。

我道歉。

只要你醒过来,我跟你坦白事实,告诉你我的卑劣,让你知道,我从最开始就没有对你动过心。

我绝对……绝对没有动心。

盛檀眼尾划下水迹,润透陆尽燃肩上的衣服。

阿燃,电影你拍完吧,我捧红你,补偿你,如果实在不想拍,我也没怨言。

趁着我们之间还没到最后一步,还有余地,你离我远一点,找一个正常的女朋友,我不值得你这样。

别再燃烧自己了。

车祸发生的第三天上午,医生在病房会诊过后,确定陆尽燃的各项指标有了明显好转,应该能醒过来,盛檀木然站在旁边,详尽记录着医生口中的注意事项。

她亲眼见到了陆尽燃背上的情形,眨眼都忘记了,就那么定定地注视着,过于强烈的刺激和心疼蹂.躏着她的胃,她冲进洗手间吐了几次,用冷水洗了脸走出来,正碰上走廊里面无血色的梁原。

梁原在出事当天就来了,比江奕还要上心,整夜整夜守在外面,眼都不合,沪市几大医院的专家都快被他请遍了。

盛檀不理解,谈今科技的副总,从前见一面都难如登天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但也是因为谈今适时地力挽狂澜,车祸消息一直妥善压着,没有传开,电影节那边找了别的理由缺席。

“梁总,”盛檀问,“这次帮忙,我会回报的,你总留在这儿,是还有事吗。”

梁原急死也不能表达出来:“我不放心,咱们的合作,燃燃是重中之重,老板让我…

…让我守着他醒。”

盛檀没心思深究,随他去了,开门让他进病房看看。

梁原心都要停跳,随手把手提包搁在墙边椅子上,凑近病床,手止不住抖,墙上的小型通话装置里,护士喊了一声:“7号病房家属取药——”

盛檀转身就要出去,梁原快她一步:“盛檀姐你休息吧,你都守了两天两夜了,我去,保证错不了。”

7号房在走廊最里面,离护士站远,梁原刚走,病房门就又一动,一道脚步声急促传来。

盛檀以为是他忘记什么,扭头看了眼,意外见到风尘仆仆的秦深进来。

秦深上下看她,确定她安然无恙,凝重表情才和缓一点,立即又关注病床上的陆尽燃,蹙眉低声问:“出这么大事,怎么不告诉我,弟弟怎么样。”

他补充:“如果不是我在医疗系统熟人多,哪会知道你出车祸了,你都不知道要找我帮忙吗?”

盛檀摇头,莫名不想让秦深在病房里多留。

阿燃要是知道,肯定不愿意。

他那么爱吃醋。

秦深低叹:“你别排斥我,我追求你,不代表勉强你,抛开这一层,我们之间还是有旧情分的,对么,这次我也不是空手来,我请了京市几位权威过来会诊,今天就到。”

盛檀这才有了点精神,秦深手里提着公文包,环视一圈,没别的合适地方安置,就也放去了墙边椅子上,跟梁原的包挨着。

他怕吵到陆尽燃,示意盛檀出去聊,在门外话还没说两句,他手机就响了,是请来会诊的专家。

秦深第一时间接听,片刻后捂住话筒,低低跟盛檀说:“学妹,帮我去包里找一份白色封皮的资料,把这个电话号码记在上面。”

他报完一串数字,盛檀怕忘记,快步回病房记录,她捏着笔走到椅子前,怔忪两秒,没有分清哪个才是秦深的包。

两个不同品牌的男款公文包并排放着,但皮质接近,都是黑色,她没留意过谁拿着哪个。

盛檀听着秦深在走廊里走远了些,去找他问太耽误时间了,号码她都快忘记,她又看一眼,判断秦深是后来的,包应该靠外,就拿了左侧的。

她拉了下包柄,发现拉链敞开一半,里面露出一个灰白色封皮的文件夹,更确定了。

盛檀写下号码,手有些发软,从车祸开始就没恢复过来,她一下没抓紧,文件掉在地上,自然摊开。

她俯身去捡,目光定格在其中某一页上,是一张医院报告单。

上面清清楚楚印着患者姓名,于妍,她的妈妈。

盛檀眼睛似乎不会眨动,盯着上面的日期,脑中滞涩地转动,确定就在缺失的那一个月里,而检查数据,和她掌握的最后一天相比,天壤之别。

她手去翻动,像伸进了一口冰潭,每一下僵硬的动作,凝成锥子的寒气都无孔不入,透进她骨缝里。

盛檀蹲跪在地上,把整本整理成册的证据全部翻完,速度越来越快,那些关于妈妈死

亡真相的数据,证明,照片,烙印般凿进她眼睛里。

她膝盖脱力地跌下去,愣愣合上,弯下腰抵御承载不住的滔天刺痛和悔恨,她唇挑了挑,想笑,又落回去,牙关要食肉啖血般死死咬紧。

她踉跄站起来,把每一张拍照,再塞回包里,走到病床边,缓缓坐下去攥住陆尽燃的手,头埋低,一声不出,肩膀绷得要折断。

盛檀嘴唇咬破,雪白牙齿上沾了红,她紧握着的那只手仿佛有所感应,动了一下。

她忽然抬头,手覆上陆尽燃的额角,他眉心收紧,眼睫轻轻震颤,对她挑开。

盛檀冲出病房,几乎撞上回来的梁原,医生听到她喊声急忙过来。

看着一群人簇拥进去,她没有再往前走,就停在外面,远远看着病床。

十几分钟,还是半个小时,她没概念,只听到梁原和江奕快哭了的声音在那谢神谢佛。

医生的诊断也随之公布,陆尽燃已经醒过来了,没有严重问题,多注意养护,等待恢复,背上的伤还是不能大意。

他没危险了。

盛檀后退一步。

他需要好好休息。

盛檀又退一步。

没事了,阿燃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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