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了,全世界冰天雪地,盛檀在深冬的严寒里待了太久,四肢麻木,被不知不觉贪恋其中的体温一烘,从头到脚都要融化开。
她想,她在这个遍布死亡的陵园里,在妈妈的墓前,又做梦似的当了一秒钟的宝宝,自私地享有了她最匮乏的爱。
她十恶不赦,多少罪,都等以后再说。
这场她对老天对满园亡魂发出的赌咒,亿万分之一都没有的概率,被陆尽燃实现了。
或许她才是那个发疯的人,既然她已经赌赢,那就谁也不要留退路,一起万劫不复吧。
憎恨她,还是要报复她,她照单全收,至少在那之前,先尽情爱她。
这次她不玩手段了,她给他最后几天热恋。
当初重逢的时候,阿燃不是说,想跟她过完一个年吗,那就把这个春节当成放纵狂欢的乐园,等新年到来,旧年结束,她赶在盛君和跟蒋曼领证前打碎这场自欺欺人,给他宣判。
盛檀不敢抱陆尽燃的背,手臂绕在他腰上,闷声问:“医生怎么能放你出医院,你昨天刚醒就到处跑,真不要命了是吧。”
“头还疼吗,晕不晕,”她把手举高护着他淋了雪的头,“背上伤成那样,差一点就出事了,你怎么敢乱来的。”
车祸当时的撕心裂肺还在她身体里发酵,她不用忍了,哽咽着问:“陆尽燃,你就当为了我,把自己当回事行吗?”
陆尽燃低声笑,薄薄眼睛覆下,目光认真勾画她五官:“我死不了,死了宝宝就没人护着了,宝宝自己来陵园哭鼻子,也没人会发现。”
盛檀看不见自己的心,好像泡进了不透明的溶液里,她靠着他脉搏跳动的颈边,耳朵升起的热度渐渐盖过了寒气:“你越来越不像弟弟的样子了,干嘛这么叫我。”
她下来时,雪面上只有她自己脚步的痕迹,阿燃没上去过,他在这个位置,也不会听到她之前跟妈妈说的话。
“我想叫,早就想了,”陆尽燃亲了亲她冰凉额头,“你本来就是宝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猜的,”陆尽燃避重就轻,把她头发上的雪拂掉,“不管你去哪,我都能找到。”
生死一线我给你垫着,鬼门关我也把你拉回来。
我还活着,那就绝不会放。
陆尽燃俯身艰难,重伤的疼让他只是站着就要用尽全力,他舔了舔盛檀冻住的眼睫,化掉上面泪痕:“路滑,我想背你走。”
盛檀一凛,他都伤成什么样了!
山下的必经之路上这时候隐约热闹起来,天光渐亮,又逼近春节,来陵园祭奠的家属很多,再晚一会儿,估计要人满为患了。
“背什么背,你马上跟我回医院,”盛檀拉住他,“好好休息,不许再擅自乱跑。”
陆尽燃反握住她的手,她才看到,他脚边还放着一个大号硬纸袋,里面是从前妈妈开寄托班时最喜欢插的几种花,还有她曾经爱吃的东西。
陆尽燃走的不容易(),牵着盛檀回到墓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把祭品一一摆好,用那样伤痕累累的背,给墓碑鞠躬。
盛檀终于意识到,陆尽燃特意穿了正装,她不想哭了,但泪完全止不住,顺着下巴掉到雪里,她在他俯低的侧影里,看到她跟他的从前,原来这世上除了她,唯一记得当初时光的人,就只有她的阿燃。
从墓园出来天色亮了,盛檀把手机开机,先联系沪市的主治医生,确定阿燃没有危险了,但必须修养,才联系京市本地的医院。
以阿燃的情况,没必要去住环境一般的公立三甲,她就挑了一家各方面条件好私密性强的高端私立医院,直接扭送他过去。
病房是单人间,里面一张病床,一张家属陪夜的床,设施俱全,跟正常酒店差不多,安全性也高。
医生对陆尽燃经历重大车祸刚苏醒就敢跨城市乱跑的恶行直抽冷气,紧急做了检查,没问题才敢让他回病房,他背上的伤绷开了好几处,重新包扎,盛檀看得一直打冷战,咬着指节,等都安顿好,已经接近晚上。
陆尽燃被勒令躺在床上,他抓过盛檀的手摊开,细白掌心里的伤痕,咬出来的见血红印都摆在那,他低眸揉着,放到嘴唇边蹭。
病房里温度高,空气浮起暗燃的火种,盛檀呼吸隐约发烫,陆尽燃得寸进尺把她刚咬过的那根手指含,进去安慰,她搅着他炙热的舌,水声初起,病房门就被敲响,江奕喘着气的声音传进来。
盛檀反射性把手抽出,指尖牵着零星的银丝,她不自在地咽了咽,拽张纸巾抹了抹陆尽燃的唇角,又把指节紧紧包住,压着上面的电流感,才去开门。
不只是江奕,除了秦深和乔微之外,之前在沪市的大部队人马都赶过来了,亲眼见到两个人安好才算放心,梁原夹在里面,头也不敢抬,满脑子都是昨天燃哥知情后那种瘆人的表情。
江奕再迟钝也看出盛导和燃燃的端倪了,暗骂自己是个傻缺,天天近身接触,居然到今天才发现。
他把别人都劝走,自己留到最后,斟酌着说:“盛导,我知道现在不该说这个,你们俩都需要休息,尤其燃燃伤重,但我还是得和你汇报实情,海岛那边——”
江奕调出比市面上精细很多的天气预报:“咱们原来打算先加紧拍完十一中的部分,再去海边拍后续,恐怕计划得调整了,海岛那边天气不稳定,下周开始就雷雨不断,没法拍了。”
言下之意,如果想春节前拍完海边戏,最近就得抓紧去,城市戏份等回来再补拍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