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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你将本宫瞒得好紧,要不是今日一见,我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竟是昆仑的仙师。”

来人一袭大红宫裙,额上画着红色的花钿,尽态极妍。神奇的是,这样的着装,却依然不显娇媚,反而带着股飒爽的英气。

……大概是因为她大大咧咧地一手提着裙子下摆,露出的鞋子也不是绣花鞋,而是一双黑色的缎靴。

这样的搭配,大概也是前无古人了。

正是凤阳公主。

她一出现,周围灼艳的桃李仿佛都失了颜色,不少男士都下意识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仪容。

咳。

毕竟凤阳公主最厌恶邋遢不洁之人。

她看向江宴秋,毫不避讳语气中的欣赏与亲近,感慨道:“要不是正巧赶上父皇的寿宴,让我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我差点去五哥府上要人了。”

另一头正陪着宾客觥筹交错的五皇子,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五皇子:“……”

他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去岁的白泽洲水患,治理可有成效了。”

他主动开这个头,对面一群人瞬间松了口气,恭维的接道:“初见成效了,国库拨了那么多银子,都用在刀刃上了……”

“还是圣上仁厚,体恤民生啊……”

.

差点成为昆仑历史上头一个被公主从皇兄那儿“讨过去”的江宴秋:“……”

大宛的民风真是开放啊。

他苦笑道:“那日情况特殊,我与师兄许久不见,难得叙旧,实在不是有意瞒着公主。”

凤阳好脾气地一笑:“那现在本宫邀请,还作数吗?” 江宴秋:“……”

“开玩笑的,仙师莫要放在心上,”见他吃瘪,凤阳忍俊不禁:“我父皇还白高兴一场,以为我终于能看上哪位男子,把自己嫁出去了。”

江宴秋:“……实在抱歉,公主抬爱了,您日后一定会遇到更适合的,比在下更配得上您的男子。”

凤阳当然知道,江宴秋这么说,是放低自己的身份,在外人面前给足了她面子。

也正因为如此,她心中才更惆怅了。

——当知道江宴秋是昆仑仙师时,她心中便差不多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算父皇允许,仙山也不会允许。

皇室嫡系禁止修炼,禁止拜入仙山,除非与整个大宛、整个皇室恩断义绝。

她是尊贵的嫡公主,与太子一母同胞,若是将来招婿入公主府,她的孩子,甚至同皇兄们的孩子一样,享有皇室的继承权。

无论如何,仙山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当真可惜。

好在,凤阳向来洒脱,胸襟宽广,很快把这股淡淡的惆怅抛之脑后。

看着面前自己曾一见钟情,无比合心意的小仙师,她笑道:“不逗你了。”

她面上露出一丝身为公主的傲然:“若你只是寻常男子,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你追到手的。”

江宴秋:“……”

好家伙,他擦了擦汗。

感谢昆仑,让公主强取豪夺的计划破产了。

凤阳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周彻,意外道:“二十一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彻柔柔地看了一眼江宴秋,才恭敬地接话道:“皇姐,我在同江仙师叙旧呢。”

看着对凤阳公主十分尊重。

凤阳出身尊贵,不仅有身为太子的兄长和荣冠六宫的皇后母妃,自己也战功赫赫。

对比起来,周彻这种母妃只是个普通宫女的,就是皇子中的小可怜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昭武帝几面,父子亲情可以说淡薄如水。

“你竟然也认识江仙师?”

凤阳闻言更惊讶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本意只是想表达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竟然也认识的惊讶之情……可听在周彻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藏在袖中的拳头不由捏紧了,过了几秒,面色如常道:“皇姐有所不知,我跟江仙师年幼时曾见过一面,有些渊源,我小时候有次从宫外回来后就生了场大病,那时也是宴秋救了我。”

凤阳没太在意,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老实说,她压根不记得是哪件事了。

皇子遇险虽然是大事,但她的兄弟姐妹们太多了,每年都会添上几个名字都叫不全的弟弟妹妹,自然不可能将他们每个人的童年经历都记得一清二楚。

因此,她也只是象征性地勉励道:“那还不好好谢谢人家江仙师,你自己也别太顾着用功,身体才是第一位的,看你瘦的,跟小鸡仔似的。”

二十一弟那副文弱单薄的样子,估计大腿都没她的胳膊粗(倒也没有)。

周彻低头,敛去眼中的神情,乖巧应是。

身为大宛的大红人,凤阳也忙得很,一堆找她敬酒的、商讨国事的,还有母后那边外祖舅舅家的一堆亲戚寒暄。

因此,只来得及抽空前来跟江宴秋说上几句话,她就只得依依不舍地走了。

周彻一人站在原地,似是有些无措的样子。

江宴秋这人,其他都好,就是有些微妙地吃软不吃硬。

旁人要是敢仗势欺人,或是试图动用暴力让他屈服,他第一个揍得对方妈都不认识。

但若像周彻这样,一双无害的小狗眼无辜又无措地睁大,还怯怯地试图跟他搭话,又犹犹豫豫地放弃抿唇……

他倒有些不忍心了。

这幅小模样,活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对方事一样。

因此,他只得宽慰道:“小殿下,凤阳公主说得也不无道理,身体是第一位的,她也是替你着想。”

周彻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浓密的鸦羽如同扇面:“宴秋……你是在担心我的身体吗?”

他在暮春的寒风中咳了两声,露出个柔柔弱弱的笑来:“你真好。”

郁慈“腾”地起身。

他仿佛淬了寒芒,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心情欠佳”、“生人勿近”的情绪,冷冷地看了江宴秋一眼。

江宴秋:“……”

或许是顺毛的本能作祟,他立即“嗖”地挨到郁慈身旁:“怎么了小师叔,这是谁惹你了。”

郁慈淡淡道:“你的佩剑歪了。”

江宴秋连忙低头看去。

刚刚周彻扯他袖子那一下,确实把凤鸣扯歪了一点。

……至于这么生气,甚至还直呼他全名吗。

江宴秋心里偷偷吐槽。

一定是他们剑修的强迫症犯了!

于是他腆着脸笑嘻嘻道:“啊,剑穗打结了,要小师叔亲自来理它才肯顺。”

郁慈:“……”

下一秒,他俯身凑近了些,微微低头,神情无比专注地替江宴秋查看凤鸣的剑穗。

江宴秋:“……!”

没有小师叔!我就是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他怎么敢真让对方来帮他理剑穗啊!

那一头,周彻双手握拳,指甲几乎把手掌掐出一道深深的红印。

牙都快咬碎了。

江宴秋坐立不安地支使完小师叔帮他理剑穗,过了片刻,郁慈抬起头,修长的十指替他将剑穗垂下放好,淡声道:“好了。”

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朝周彻的方向看过去。

那张脸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无比冰冷。

明明是暮春夏至的时节,周彻却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这人……

他惊疑不已。

——难道竟然跟自己是同道中人?

周彻露出个僵硬的笑容:“郁仙师是心情不好,还是……不欢迎我吗?”

江宴秋:“还好还好,小师叔一般对谁都这样。”

郁慈:“嗯。”

话说到一半的江宴秋:“……”

看来小师叔是真的心情不好。

周彻咬着下唇,神情无比楚楚可怜,是个人见了都要于心不忍。

但这些人里,显然不包括郁慈……

他冷冷地瞥了周彻一眼:“两者都有。”

江宴秋还没反应过来“两者都有”是什么意思,周彻身形摇晃了一下,苦笑着看向他:“宴秋,这偌大的皇宫里,谁都瞧不起我,谁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宴秋也是吗?”

他神色殷殷,眼尾微红,泛着苦闷和期待,叫人怎么也说不出重话。

江宴秋只得道:“没有的事,小殿下,还是有很多人敬爱你的。”

周彻凄惶一笑:“当年我侥幸捡回一条命,被国师救回来,又发了许久的高烧,谁料,清醒后,母亲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还要给我惹多少事’。”

母亲只是宫女出身,被皇上偶然相中春风一度后,被封了个最低等的答应,也竟侥幸有了他。在这偌大的深宫,没有任何背景和助益,荣辱俱是皇恩。他们娘俩只能活得战战兢兢,生怕有一丝一毫行差踏错。

因此,当得知周彻瞒着其他人,乔装打扮跟着太监宫女们贪玩出宫,又撞上魔修作乱,幸好国师出手才逃过一劫后……

她心里的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而是恐慌恼恨。恼恨为什么周彻这么不懂事,为什么这么不争气,恐惧皇帝雷霆大怒,怪罪于她。

所以周彻会长成今天这幅样子。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生怕惹别人不开心、遭人厌弃。

他看着江宴秋,单薄瘦窄的肩膀伶仃地支撑着有些不合身的宽大朝服,眼神凄凄,又有些倔强。

江宴秋:“……小殿下,在下斗胆说一句,其实旁人如何看你,并没有那么重要。”

周彻愣了愣。

江宴秋如果有弟弟,大概也就他这个年纪,因此,当他不笑时,神情有些带着温柔的沉静:“人生如逆旅,人活一辈子那么长,大多数都只是匆匆过客。他们的只言片语,其实不用太放在心上。当你成功脱离那个环境,从山顶向下看去,会发现那些声音和手段,其实也不过如此。”

就是这么奇怪,人在低谷时,仿佛全世界的恶意都排着队接连敲门,让他体验了个遍。而脱颖而出,位处高处之后,好像天底下又都是善良又客气的好心人了。

由此可见,好言跟恶语都是薛定谔式的。

但当事人身处泥潭之中,想要靠自己爬出来,又谈何容易?毕竟不是谁都像风阳公主这般,文韬武略,凭女子之身也能立下赫赫功劳,让天子和文武百官都对她另眼相看。

有时候,真的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在旁边拉他一把而已。

“殿下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假以时日,一定能够让那些人刮目相看。”

周彻嘴唇嗫嚅了两下,还想说什么,却见江宴秋已经被人拉走了。

九皇子喝得有些高了,直喊江仙师是他的救命恩人,对他有再造之恩,说什么今晚也要敬江仙师两杯。

那张带点凶相的国字脸此刻写满恭维和感激,亲自为江仙师斟酒。

周围一帮人目光殷切,江宴秋也不好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把酒干了。

周彻眼神暗了暗。

六角宫灯高悬,那人站在灯火通明处,游刃有余、应酬自如地同周围人谈笑,仰头将杯中的玉液一饮而尽。

而他,却身处灯光都照不到的无人问津的阴暗处,只能仰望着那人的身影。

有人经过,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把他撞得一个趔趄。

那人连忙转头看向他,见到是二十一皇子,表情明显松了口气,敷衍地道了声歉。

“……没关系。”周彻敛眉说出这句话,对面却早已不在原地了。

他的目光沉沉,无比幽微。

.

江宴秋好不容易应付完这波来敬酒的,刚松了口气,忽然想起刚刚话说到一半的周彻。

他抬起头,目光四下搜寻,早就不见对方的身影了。

江宴秋也没太放在心上,拽了拽郁慈的袖子,小声道:“小师叔,我们要不要找个理由先撤?”

郁慈脸色和缓了一些:“累了吗?”

“还好,”江宴秋诚实道,“就是有点无聊。”

参加天子的寿宴是十七皇子他们亲自邀请,不得不露面,但有一说一,确实令人尬得慌。

他毫不怀疑,继续呆下去,这些人连他的穿衣品味、衣服上的花纹都能夸出花来。

讲道理,这些礼服都是皇室的内务府准备的(……)

他不禁怀念起跟郁慈和楚师兄三人在运河上泛舟喝酒,天南海北地聊聊天来得放松。

郁慈微微低头看他:“嗯,我们一会儿从侧门先走。”

江宴秋不知联想到什么,忍不住乐了:“小师叔,我这算不算带坏你?跟我下山出趟任务,什么不该做都做了。”

沉迷凡间美食,逛小吃街,包游船画舫喝酒,参加筵席偷偷提前走后门离场……

清冷端方的小师叔都被他霍霍成什么样了。

郁慈淡声道:“如此这般,便叫‘不该做的都做了’吗?”

江宴秋:“……”

怎么回事。

总感觉小师叔刚刚是在嘲笑他。

一定是错觉。

突然,前方传来的一阵争执喧哗声,不少人注意都被吸引了过去。

江宴秋定睛一看。

……更想拔腿走了。

竟然是十七皇子跟一位妃嫔起了冲突。

十七皇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从初见时对五皇兄言语不逊的跋扈皇子,变成了现在张牙舞爪色厉内荏被人一按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某小型犬。

只见他白皙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对面娇俏的女子,愤怒道:“你凭什么扔我母妃的东西!”

细细一看,对面那位年纪看起来不比他大多少,年轻漂亮的玉容满是娇艳,不屑道:“扔就扔了,我还要跟你汇报?”

她美目流转,一手轻拂微微隆起、已然显怀的肚子,慢悠悠道:“皇上看我月份大了,体恤妾身原先住着的宫殿太小,才让妾身搬进连姐姐原先的寝宫的。这关我什么事呀,你有本事,跟皇上说呀?”

十七皇子怒道:“我们说的是一回事吗?你搬进去就搬进去,谁稀罕那破屋子!为什么一声不吭,把我母妃从前作的画都撕坏扔了?”

对面的年轻妃嫔脸色僵了一瞬,很快毫不客气地反击:“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撕毁的?我还要说是那些毛手毛脚的下人、宫里不长眼的野猫野狗干的呢。连姐姐被接去行宫疗养,谁知道她几时搬回来,她自己手底下的下人怎么不知道把她的东西收收好?”

十七皇子:“你——!” “你什么你?十七殿下,你可别忘了,妾身现在可是有孕在身。若是冲撞了胎气,皇上怪罪下来,可别说我事先没提醒你。”

“——圣上到!”

御前太监高唱一声,在场众人均是脸色一变,齐齐低头。

昭武帝脸色不太好看:“这是在吵什么?”

十七皇子抬头看见皇上,眼前一亮,一脸忿忿:“父皇,就是这个女人!把母妃的东西扔出去不说,还把她年轻时作的画都撕毁了!”

昭武帝面色沉沉不变,刚刚跟十七皇子对峙的年轻嫔妃已然捧着肚子“哎呦”一声,顺势倒在了皇帝怀中,楚楚可怜道:“皇上,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没想动连姐姐的东西。许是下人搬东西是不注意,这才引起了十七殿下误会。”

十七皇子气得发抖:“……你胡说!”

昭武帝面色不善地看向自己的十七子:“胡闹!你母妃的东西,是我命人搬去行宫的,你找她的事做什么。”

十七皇子愣了愣,眼中的光似乎熄灭了。

他眼尾细长,挑眉看人时,总显得有些不怀好意。这样的一双狐狸眼和薄唇,生在他母妃连贵妃身上,就恰到好处,勾魂夺魄,但生在他这个男子身上,总是不免过于阴柔。

他死死盯着昭武帝,一字一句,如在泣血:“当年你明明答应过母妃,会一辈子爱怜她,宠溺她,那些荷塘里盛开的金莲、书房里收着的字画,都是因为你的喜好,母亲才会细心琢磨!她从小被娇养得连针线都没碰过,却为了你寒冬腊月拜师学画,手上长满冻疮!父皇,你对得起母妃吗!”

“够了!”昭武帝脸彻底黑了,不由分说地低喝道。

虽然已年过耳顺,但帝王的威严犹在。这一声厉喝,吓得不少人连忙跪地,头都不敢抬。

闻言,倚靠在昭武帝怀中的年轻妃嫔,不由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也不知是在嘲讽为昭武帝作画的连贵妃、满脸失望的十七皇子。

还是她自己。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脑子不清醒。”皇帝无比威严的撂下这么一句话,本想喊人将他带下去,但看着十七皇子那张与连贵妃年轻时无比肖似,此刻含着泪倔强地看着自己的脸。

他最终没有说什么。

“十七皇子以下犯上,顶撞嫔母,罚半年的俸禄,在皇子府禁足一月,不得探视。”

十七皇子一脸颓丧地被亲信拉走,面容灰败,直到离开,都没再向昭武帝的方向看一眼。

“鹂妃,没事吧,要不要喊太医看看,有没有动了胎气?”昭武帝淡淡道。

出乎意料的是,作为刚刚那场小型宫斗的胜利者,鹂妃也是神色淡淡,面上不见多少欣喜。唯有昭武帝转头问话时,才重新扬起满是孺慕笑意的娇俏脸蛋:“妾身有皇上关心,身子已经好多了。”

昭武帝点点头:“行,没事就早点回去躺着歇歇吧。”

“谢皇上。”

……这两人也是奇怪,明明同床共枕有了身孕,看起来也塑料得很。不像寻常夫妻,倒像上下属。

有其他后宫的妃嫔凑上前跟鹂妃说话,鹂妃勉强笑笑应付两句,有些精力不济,看来怀孕着实辛苦。

江宴秋却有种说不上的怪异感觉。

他凝神看着强打精神与旁人周旋的鹂妃,目光一眨不眨。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旁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禁笑道:“江仙师觉得不用惊讶,十七弟这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还以为旁人都像从前一样顺着他呢,这次算是踢上铁板了。”

江宴秋:“……”

他倒也不是在想这件事。

对方滔滔不绝,低声道:“为人天子,最擅长的便是制衡之术,十七弟和这位新近得宠、风光无限的鹂妃,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罢了。连家势大,妄想外戚干权,这是父皇最不能容忍之事。”

……不是,你这样当着外人的面分析你亲爹分析得头头是道的,这样真的好么……

江宴秋状似不经意地轻笑一声:“竟还有这种说法,在下受教了。”

对面被江宴秋这么一夸,瞬间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再接再厉道:“要我说,这鹂妃也是肚皮争气,父皇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怀上龙子。这后宫都已经许久没动静了,大哥过两年都快抱上孙子了,没想到父皇还能为我们添上一位新皇弟,真是老当益壮啊。”

“……”

电光火石间,江宴秋猛然意识到什么。

——他终于发现,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之事了。

五皇子此前从未有过子嗣,乔夫人怀上的这是头一个,所以当太医诊断出不寻常时,才会大为震怒。

昭武帝这都六十大寿了,后宫许久未添新人,还能雄风不倒,让年轻的鹂妃娘娘怀上身孕。

……当真这么巧吗?

还是说阙城的风水格外养人,专治不孕不育?

一旦意识到这点,他立即凝神敛气,用灵识观察鹂妃的肚子。

……隐隐有一顾陌生而幼小的生气,心脏微弱却有力地跳动,努力从母体汲取营养。

就是一个正在孕育中的胎儿,看似没有任何异常。

月上中天,寿宴也已到尾声。昭武帝年事已高,被太监搀扶着先行回寝宫休息了。

宾客散尽,喧嚣热闹的御花园冷清了许多。

四下无人。

一个时辰前就借故离席的江宴秋,此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他微微叹口气。

最终还是没能说服自己打消心底那抹疑虑。

这下真要夜访皇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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