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只觉得他厚脸皮、无耻,索性懒得搭理他。
两人分明在同一屋檐下,却好像陌生人一般。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隔日谢慈难得的接到谢父打来的电话。
对方大致的意思是他到底是谢家的继承人,即便和周遥山订婚了,该处理的事务还是得经过他的手,最近有些大单子,都要交给谢慈来审核一番。
谢父是个看中权力的人,这番话的意思简直跟放 权没什么两样。
谢慈翻过项目表,眸中闪过几分意料之中。
他这位父亲哪有这么好的心,无利不起早,谢家近几个大方案几乎都有周家的身影,或者是和周氏的合作。
联想到进来周遥山对他古怪讨好的行径,周遥山在这几个方案里估计让出不少份额,对谢父提出了一些要求。
比如交一部分权力给谢慈。
这样的好事谢父怎么可能不答应,毕竟在他的眼里,谢慈是他从小驯养出来的孩子、机器,谢慈的骨子里就应当刻着谢家。
谢父的话在青年的耳里听来可笑至极,对方仿佛成了一位真正的严父,告诉他该怎么注意项目细节,怎么不被人牵着鼻子走,掌握主动权。
谢慈嘴上平淡的应下,手指却用力的握着笔,眼中好似笼着密不透风的锁笼。
谢父如此思前想后唯独忘了一点,人出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以前的谢慈只当自己承载着父母的期盼,不敢松懈,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谢父的命令。说到底,还是渴望着所谓的亲情。
所以当青年真正毫无期待,知道自己被彻底抛弃的时候,对谢家哪里还有什么所谓的死心塌地。
谢慈恨不得将这个捆绑了自己半生的‘家族企业’狠狠踩进泥泞,让将之视作心血、糟践他的人生的谢父悔恨一生才好。
日子平静无波的表象之下暗藏着汹涌的波涛。
谢家高楼也开始摇摇欲坠。
…
这个世界到底是低位面的小世界,相对来说,在谢慈这个剧本中,当反派周遥山不再继续施行反派行为,为了保持平衡,就可能会出现其他炮灰来替代行为。
谢慈是在下班路旁的咖啡店被绑架的。
他被乙·醚捂住口鼻的前一瞬间狠狠咬在男人的手腕处,谢慈能感觉到铁锈的腥味在唇齿之间泛滥,对方的手腕并不强壮,反倒给人一种病态的纤细瘦弱感。
还是能感觉到肌肉的,但谢慈知道这样拥有完全压制他的力气的人绝不会是女人。
谢慈最后的视线定格在咖啡店外的黑色轿车上,他内心毫无慌乱与恐惧。
就像他等待死亡已久。
*
谢慈失踪的事很快就被发现了。
周遥山就差点将B市掀过来找人,他几乎调出所有的监控,有些监控恰好是刚坏不久没修好的,距离太过分散,周遥山没法确定谢慈究竟是在哪里被带走的。
男人身上的西装有些皱,他脸色白的能泛出几分青意,黑眼珠毫无神色,黑洞洞的瘆人。
周遥山已经有三四天没闭过眼了,他很少做梦,可现在只要一闭眼,眼前几乎就能出现青年那双憎恨的眼。
男人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喉头的领带,克制的保持自己一丝不苟的坐姿,仿佛这样就能确保自己是冷静的、理智的。
他再次打开自己反派面板主页,点进系统商城尝试购买定位器。
红红的大叉再次显露在面前,并且还伴随着一道机械弹窗。
“尊敬的反派部员工0101号您好,由于世界的限制,您在本世界可使用的积分为500020个系数点,您已使用450000,该款定位器价格过高,您无法购买。”
周遥山的手指按在太阳穴的部分,一双眼中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不能透支借·贷吗?我可以选择下一个世界不使用积分。”
泛着隐隐蓝光的机械弹窗再次蹦出来,像是在回应他的问题一般。
“您必须绑定系统后才能够自主选择透支借贷,全面开启系统商店。”
这句话停留在空气中,过了约莫50秒,机械弹窗才慢慢消散在空中。
周遥山几乎没有停顿的按下了搜寻系统的按钮,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碰到匹配的系统。
其实按道理来说,这是不应该的,毕竟周遥山是反派部的老员工,积分极高,排名也是靠前,应该是系统们争着来才对。
但事实是没有任何一个系统肯接受他。
周遥山咬牙等了好几天,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只能暂时作罢。
事情似乎陷入一个死局,绑走谢慈的人不能说手段多么高超,但对方的势力也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周遥山只能分散开更细地进行巡查,他和谢父去警局备了案,警局介入后便是声势浩大的搜寻,可绑走谢慈的人却依旧毫无动静。
对方不像是为了钱绑架的人,也不像是周、谢两家的仇敌,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谢慈。
B市经过地毯式搜查依旧找不到人,周遥山意识到,人或许已经不在这里了。
周遥山当然找不到人,主动权一直都握在谢慈手里,谢慈 只要不想让他找到,他永远都发现不了前者在什么地方。
**
谢慈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捆·绑在一张床上,手腕和脚踝全部都被黑皮质的环扣住,动弹不得。
身前似乎有许多人走来走去,谢慈听到了金属器械碰撞的声音,像是手术台上的剪刀与镊子。
模模糊糊的声音推动着空气传到他的耳中,只有隐约的几句。
“···先生····考虑清楚······”
“···这项技术还不够成熟····有风险。”
“······世界上没有人工可以捏造的爱情······我们最多给实验者增加心跳反应。”
谢慈听不明白意思,大脑与意识像是陷入泥沼中,他只能混沌的、麻木的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思绪彻底放松下来,浑身像是被温暖的潮水包裹。
青年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像是水月镜花,隔着一面浅薄模糊的纱帘,他看不清、听不见,只能焦急的等待醒来。
走过一道长而窄的隧道,耳畔有人在轻柔的呼喊他,额角的发丝被拂动。
他在栀子花香中苏醒。
刺眼的光叫青年禁不住的侧过头轻轻避开,他的皮肤白皙的像冬日初雪,有种透明脆弱的感觉,偏偏眼尾被刺激的晕红一片,单是看着便叫人产生一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有人在他的床边轻轻的安慰他,对方的声音如沐春风,温柔细致的叫人心动。
谢慈模糊的视线终于一点点变得清晰了起来,他看到自己在一间白色宁静的病房中,床头摆着一束漂亮的栀子花。
床边坐着一个陌生的青年,对方气质温润,显得十分无害。
只是那张脸却和对方的气质完全不搭。
那张脸叫谢慈无比熟悉,浑然充斥着青春和朝气,只叫人想起张扬英俊的、在篮球赛对他挥手的篮球手。
对方此时正俯下身,专注地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他的脸颊,黑润的眼中似乎饱含着另一种深情。
谢慈并不认识他,事实上此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他茫然的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兽。
于是他只能仔细、再仔细一些的看着眼前的青年,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谢慈是成功的,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眼前的陌生青年,毕竟当他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心跳是如此之快。
谢慈忍着心跳的反常感,脸上有控制不住的晕红反应,他尝试开口问道:“你是谁?”
高挑的青年面上的表情慢了一拍,他露出一个俊朗的笑容,似乎为他的苏醒感到高兴:“阿慈,你终于醒了,怎么样,头还难受吗?”
谢慈顿了一下,心中猜想,对方与他的关系似乎非常亲密,这样自然而然的询问与亲密的触碰,以及他面对这个人过分快的心跳仿佛都佐证了一个近在咫尺的答案。
他握了一下手下的被单,摇摇头,语气礼貌而疏远,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不难受了,只是有点酸胀,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冒昧问一下,我叫什么名字,您和我是什么关系?”
青年顿了一下,他的表情有些怪异,就好像他还不能熟练的、细致地去运用他的这张脸去做什么表情。
他说:“阿慈不用担心,你的名字······”
青年古怪的停顿了一下,随后笑笑道:“你叫谢慈,我叫苏秩,前不久你刚答应我的表白,现在我是你的男朋友。三天前你帮我去买咖啡的时候不小心被车碰到了,医生说可能是脑部撞出些淤血压迫了神经,导致你失去记忆了。”
“阿慈,不用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哪怕你一直没有恢复记忆也没关系。”
对方表情温柔又耐心,谢慈能够感觉到青年的紧张,对方的眼睛始终落在他的身上,虔诚而认真。
谢慈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
这是多么颇具宿命感的一幕,失忆的青年与深爱他的男友重逢,就像公主与王子终于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好像到此,命运就该画上句号了。
可谢慈总能觉出几分难言的别扭感,眼前的人给他一种太过眼熟的感觉,他会为他心跳,却打从心底又产生一种怪异的抗拒感。
他的脑中不经意的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眼前的青年的皮囊和灵魂是分开的两个人。
谢慈为对方的皮囊心动,却又因为对方的灵魂与性格止步怀疑。
如果此时有认识苏秩的人站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苏秩的外貌竟然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是谢慈曾经朝思暮想、暗恋多年的心上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