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停车的地方在一间小而拥挤的图文打印店边,店铺的塑料广告牌已经发白，垂落了一半，墙上五颜六色的灯牌在黑暗里闪着光,显得很拥挤。

朴青野把U盘拿在手里，随手向上一抛。蓝黑色的金属壳反射了一下灯牌的光亮，又稳稳掉回掌心。

“我今天出校门的时候被发了补习班的小广告，”她啪地一声把自行车脚撑踢下来,“顺便和那个发广告的人聊了几句天。镇上的打印店本来就不多,做这种包排版速印的就这家最方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想过来碰碰运气。”

姚窈动了动喉咙,没作声,目光有些闪烁。

短发女孩用两根手指拎着U盘，在她面前晃荡了一下,语气带着恶作剧的意味：“猜猜看U盘里面有什么？”

两个人脸靠得有些近，在混杂着斑斓色彩的灯光映照下对视了几秒钟。

“……唉,我太笨了，猜不出来。”姚窈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蓄着杂乱幽微的光线,看不出情绪,她弯了一下嘴角,轻轻去拉朴青野的手,“不管是什么，反正只要相信你就对了,是吗？”

朴青野下意识地张开手，等待对方握上来。但姚窈只是一拉即放，手指在她腕上轻飘飘勾了一下，牵扯起人异样的心思，随即不着痕迹地垂落,撤回主人身边。

朴青野愣了愣，不禁再一次有了吃瘪的感觉。

她捏住自己空落落的右手，瞪了姚窈一眼：“你说的相信我，那就跟着我走呀！”

姚窈仿佛什么也没做，用极其无辜的眼神望回来，乖乖地拖长声音应答：“好——”

朴青野扭头往幽暗的店面里走，而姚窈跟在她身后急匆匆小跑几步，挨近了朴青野，从背后重新牵住短发女孩的手。

这一回，两个人都没有松开。

店主是个神情疲倦的中年女人，头发扎得松松垮垮，眼睛下面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正趴在工作桌后面看手机。图文广告店里很昏暗，只开了一盏小灯，她的脸被手机屏幕幽幽的光照亮。

见到两个女高中生一前一后牵着手走进来，中年女人也只是略显漠然地抬了一下眼睛，问：

/>

从进店门开始，朴青野就挂上了一副熟络的表情。她朝那个女人咧嘴笑了一下，用半套近乎的语气和人说话：“老板，我有份资料要印，应该在哪里打出来呀？”

“第一次来吗？”女老板低下头，划拉了一下手机，“墙上贴着联系方式，先扫码，把要印的东西发给我。”

“资料在我U盘里，”朴青野一边和她说话，一边用余光扫过靠墙的桌子上摆着的台式电脑，“可能还得排版排一下，老板，能借用你们这儿的电脑吗？”

老板看起来心不在焉，毫无警惕感地点了点头，视线也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桌上摆的那台电脑大概是店里的工作机，还登着Q·Q窗口，桌面上杂乱无章地建满了文件夹。朴青野拉开电脑桌坐下来，弯腰把U盘插进机子里，却没有去管桌面上弹出来的USB界面，反而开始滚动鼠标浏览起打印店的工作号，一页接着一页往下翻。

姚窈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挪动几步靠过来，挡住电脑屏幕。她压低了声音，在朴青野耳畔问：“你在干什么？”

“嘘——”朴青野把左手食指靠在唇边，另一只手扣着鼠标，眼睛敏捷地上下扫过对话框，“在找星期三晚上到星期四上午之间的聊天记录。说了是碰碰运气，就看那个混蛋运气好，还是我们运气……喔！”

电脑幽幽的蓝光照亮了短发女孩的面孔，她在昏暗的环境里注视着屏幕，缓缓露出一个笑来：“阎胜要倒霉了。”

聊天界面里，赫然是那天卡片上的文字和图片素材原件。

朴青野笑起来清秀爽朗，挺俊气，但此情此景她在幽暗光线下的这个笑，就多少有了几分让人发毛的味道。

姚窈心理素质没她好，小心翼翼回头瞟了坐在台前的女老板几次，生怕朴青野背地里搞的鬼被人发现。好在对方没什么戒备，放松地趴在桌上玩手机，连头也没抬起来过。

“老板，你们怎么这么晚还开着店？”朴青野用方言和老板搭话，另一边悄悄拍了拍姚窈的手，示意她拿手机出来，“附近的几家打印店，好像差不多都是白天关门的。”

“哦，我们家店，”女老板可能不太适应这么自来熟的顾客，皱了一下眉，握着手机向后靠在椅子上，“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在这里也是闲着，还能来几个客人挣点钱，晚上开就晚上开呗。”

“这样啊？幸好老板勤快，要不然我资料就没处印了，”朴青野面色如常地信口雌黄，单手举着姚窈的手机，打开摄像头，“你们这边生意好吗？附近就是一高，肯定有不少学生来打印东西吧。”

她们一来一回聊得渐渐热络，而站在朴青野身边的姚窈比谁都不安，一会儿看前台，一会儿看朴青野，整个人贴得离桌子特别近，像是恨不得严严实实捂在电脑上。

注意到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朴青野忍不住有些乐了，腾出手来拍了拍姚窈撑在桌上的手背，悄声道：“喂，你紧张什么？”

姚窈瘪了一下嘴，屈起食指，在朴青野的掌心勾了一下：“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朴青野正专心办正事，没察觉女孩细微的小动作。手机录完了屏，被随手放在桌上，电脑也退出了对话框。她正点开U盘，打算拉几个文档出来凑数，忽然听见身后的女老板来了句：

“是哦，说来也奇怪，前天大晚上的还有个男生来用模板印东西，说是要发小广告，遮遮掩掩的……看衣服，好像也是你们学校的噢？”

昏暗的小打印店里，朴青野和姚窈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老板，”坐在电脑桌前的女孩忽然问，“我排版排好了，能直接自己打印出来吗？”

“行啊，你自己会弄不会弄？”中年女人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终于抬起头来，短暂地瞥向两个人，又把视线垂了下去，“记得选页数。”

朴青野坐在椅子上静了片刻，忽然咧了一下嘴，露出尖尖的虎牙。

-

“监控录像……？朴青野，你到底是在哪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