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到那张写着字的纸片时,许秀颜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她似乎打定了主意装聋作哑,目不斜视地盯着满满一黑板的板书,笔尖在纸上簌簌飞奔。只有忽然沉下来的脸色,暴露了这个年轻女孩并不平静的心情。
说实在的,朴青野很少对一件事情这样上心过。以前的班级不是没有过同学之间互相看不顺眼暗地使坏的糟心事,只不过她向来对人际纠纷漠不关心,也从不去思考其中的弯弯绕绕。
只是这次……
只是这次——
朴青野在纸上胡乱画了个叉,最后一笔捺得很慢很深,笔尖都刺进了纸面。
她在心里辩解似的对自己说:姚窈不是那样的人。
直到下课,她的笔记本里也只留下了这个刺目的叉号。
讲台上有零星几个同学围在姜老师身边提问,而许秀颜这次却没有加入他们。她坐在位置上慢悠悠地收拾了一会儿这节课的笔记,从抽屉里拿出下节课的教材,一边翻书,一边说了句话:
“我不想评价她。”
她语气平和,目不斜视,如果不听这句话的内容,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就连朴青野转过头来看她,许秀颜也只是顿了顿,便继续往下一页翻。
她的声音淡淡的:“只能说,我确实和她有点过节。”
朴青野一边转笔一边问:“你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秀颜终于斜了她一眼。
虽然对视的时间很短暂,但朴青野还是捕捉到了自己同桌眼中转瞬即逝的恼怒。许秀颜叹了一口气,有点不耐烦地说:“可以去问别人啊。”
还是这么遮遮掩掩的——搞什么嘛。
朴青野心里不痛快,手上的力度一时间没控制好,手指推笔杆的力道重了,那支黑色水笔脱手飞出去,掉在了许秀颜脚下。虽然她们刚才的谈话并不愉快,但许秀颜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书,弯腰把笔捡起来,递还到朴青野手上。
朴青野若无其事地向许秀颜道谢:“谢谢班长。”
许秀颜啧了一声:“不客气。”
朴青野学着她的样子,把桌上的笔记本和草稿纸堆在一起,随手塞进抽屉。下节课是语文,她在书包里翻了一通没看见课本,又把脑袋探到桌斗里,来来回回找了一圈。许秀颜在旁边看了半天,无奈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忘了刚才自己拿什么遮脸了?”
朴青野直起腰,语文书赫然就摆在课桌上。
“我……”她理亏气也壮,“我还没睡醒。”
许秀颜看了她半天,没憋住,笑了一声,摇摇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书本上。
两个人之间紧张的氛围算是在这声笑里松弛下来,关于姚窈的话题也被揭了过去。朴青野打了个哈欠,抬起头,习惯性地把目光投向讲台边。
她假期这三天总是睡到□□点,今天一大早起来,早读和课上也都是半梦半醒,这会儿确实困倦得要命,连找个书都心猿意马。
但当意外与姚窈目光相撞时,朴青野一下子清醒过来。
姚窈正在看她。
漂亮的女孩斜趴在自己讲台边的座位上,脑袋以别扭的姿势偏向身后,睫毛心虚地微微颤动,像个胆小怕事的贼。她静静地看着朴青野和许秀颜说话,看着她们朝对方笑,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都看见了什么。
被注意到的一刻,姚窈浑身抖了一下,立即转回身,欲盖弥彰地抬头,把视线投向黑板。
朴青野心里一沉。
姚窈颜色偏浅的棕褐色头发披在后背上,有点凌乱,看起来很软,让她的背影也透出了点楚楚可怜的意味。光是看着那个背影,朴青野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事情:雨,奔跑,橙子味冰淇淋,被打湿的头发。
她在一瞬间有种冲动——站起来,走过去,问问她:你知不知道别人背后是怎么说你的?
但在一切付诸实践以前,预备铃响了。
教语文的宋老师抱着教辅走上讲台,嘈杂的教室渐渐安静下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的同学也回到了座位。姚窈不再挺着脊背看黑板了,她趴下来,把脑袋埋进摊开的语文书里,一动不动。
接下来的上课时间,她再也没有回过头。
如果说朴青野对数学还怀着好感,闲下来的时候愿意动两笔作业,那么对于语文这个学科,上一任老师留下的深重阴影就一直延续到了新学校新班级,直接导致她听课时完全提不起精神。
平心而论,宋老师的讲课水平比班主任姜老师明显高了一截,课件做得也翔实,但朴青野从她开始讲第一个古文标注时开始倒头大睡,一直睡到她批评完了周记的上交情况,开始把练习卷分发给小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