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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生恨

相处几天以来,慕与潇第一次提到“换人”。

简而言之,不管柳墨对陈夏多重要,不管这份工作对她多重要,她就是不想干了。

两人冷然对望,全然不见昨夜的温情与暧昧。

归于静默。

仿佛争执间砸碎了一个玻璃盏,随着清脆的迸溅,双方都被吓住了。

其中一方先蹲下,收拾好情绪,一片一片,捡起玻璃渣子。

偶然被棱角碰到肌肤,还不至于出血,但痛感是有的。

不愉悦时,脱口而出的话往往不是临时起意。

慕与潇承认,她在心里琢磨过做逃兵。

她可以平静地应对许多事情,她一向是个情绪起伏不大的人,即很多事,触及不到她的反射区。

迟钝木然也好,无趣无聊也罢,她坦然接受他人评价。

但是,与柳墨相关的事不包括在内。

有时她会变得不像自己。

她看破柳墨“得寸进尺”,干扰范围从她到她妈妈,现在还要涉及外婆。

温水煮青蛙。

她不想再坐以待毙。

即便与柳墨的重逢,让她得到过抽象意义上的“失而复得”。

但只是弥补多年前的遗憾,不是真想得到或被得到。

她少见地恼火,将事态发展归结于她自己在某些交情上太轻浮。

从前的事就不内耗了,不过是年少好奇,青涩懵懂,不算大错处。

但这一次,她都脱离校园四五年了,总该为行为负责。

从那日初见柳墨,她就慌不择路,没守住底线。

她天真以为,在她跟柳墨这个年纪,谁都玩得起,不影响工作就行了。

现在发现,她玩不起。

因为柳墨摆出一副“要玩真的”的架势,这极容易误导人。

她又把责任归结于,她在这期间太放纵自己,也太放纵柳墨。

她放纵着自己对柳墨习惯性的怜惜和顺从。

这就像常年潜伏在她体内的病毒,大多时候与她相安无事,她以为好了,一旦她虚弱,病毒就趁机作乱。

给她好看。

她放纵着柳墨的恶趣味,对她试探性的撩拨,还有毫无意义地欣赏。

柳墨这次与以往不同,表现得很喜欢她,很愿意跟她亲近。

甚至愿意让她的同事兼好友知道她们的事情,还愿意态度平和地去面对她妈妈。

可是她深知,这些“愿意”是昙花一现。

就像十几岁时,柳墨偶尔心情好,也跟她说说笑笑,喊她“潇潇”。

坐在她车后,贴住她背说她是一股清流;挽着她走一截夜路;倚在她肩上说累了想休息一会。

但慕与潇无论何时用手机给她发消息,哪怕是急着要答案的事,她也基本已读不回。

当慕与潇在新华书店看见她,脚步轻快地过去跟

她打招呼时,她在一帮同学里面抬头,态度冷淡得仿佛慕与潇是隔壁班的同学。

“哦,你也在。”

又低头,继续挑自己的书。

高考完在外婆家的夏天,她们亲昵到慕与潇以为在做梦。

但柳墨离开后,居然还是动辄不回她信息,哪怕她说自己被开水烫伤了,柳墨也不咸不淡。

柳墨如果喜欢她,从前不会那样对她。

不会离开绍城,谁也不搭理了。

如果喜欢她,哪怕只有一点点,这些年不会从未想过联系她。

就因为现在遇到,她闲得慌,慕与潇猜测她不在恋爱中。

于是当她发现慕与潇没有对象,还是好说话,能好脾气地顺从地跟在后面,给予她想要的情绪价值和肢体慰藉。

就又大发慈悲地给出一些看似善意的“纠葛”。

这就是柳墨啊。

她了解的,她花了好多年去了解和理解。

慕与潇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她又找到了当年拉黑、删除柳墨一切联系方式时的心情——怨恨。

由爱生恨是个庸俗课题,她曾辅修过。

本来以为毕业就能忘光、放下,但在今天,柳墨又一次让她不要多想时,她记起来了。

她料定她这几天的回应都是错误,是可笑的。

尤其昨晚,她差点跟柳墨做到最后一步。

如果严苛一点,那跟做到最后没什么不同。

她跪在床上,跪在了柳墨身前,向做祟的欲望俯首称臣。

安如说,不要落于下风。

如此重要的良言,她总是置于脑后。

她眼眸里摆放着精心打造过的平静,竭力想与平日一样。

“柳老师,我没多想,我也不喜欢多想。我只是自觉本事不足,领导催得紧,工作没进展,知难而退。”

柳墨全程目睹她的情绪变化,就像亲眼看着她弯下腰去拾起满地碎片,然后捧在手里,忍受着疼痛,装作若无其事。

“我说了,会让你的工作有进展,你以为我骗你?”

“外婆家去不得吗?”

柳墨不解。

话说到这个地步,慕与潇索性挑明。

“你如果真的孝顺,真有良心,不会一次不去看她。你不去也无可厚非,但说‘百善孝为先’,就像把外婆当成一个好用的工具。”

“让我感觉,我也是工具之一。”

她慢条斯理地说。

开始拿着她手里那堆碎玻璃渣扎人了。

柳墨在这种时候还能笑,温柔到极致,轻声问:“是,我是个没良心的人,她也不是我亲外婆。我为什么要真心孝顺你的外婆?”

慕与潇不理会这话的攻击性,点头,并无愤怒:“对啊,那就更没必要去打扰。”

“早点忙完工作,我们早点离开绍城吧。”

柳墨喊着招牌笑意,无声盯她一会。

“你不想去,我自己去。”

耐心告罄,慕与潇不想搭理她的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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