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的水晶吊灯将大堂照得亮堂堂的。
那帮人跟撒了食儿的鱼似的通通攒在一个圈儿里,倒显得周围宽敞多了。
蒋厉背对着众人,朝远处面容清俊的男人挥了挥手,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可能是他真的太狼狈了,过路的侍应生看着都不忍心,在他准备奔过去的时候稍稍拦了下:
“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抬起的脚步硬生生止住,蒋厉愣了下,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片刻,抬头冲他笑了笑:
“没事儿,谢谢你。”
说罢,随手揩掉脸颊上的血污,脚步一转,就要往前走。
侍应生眼瞧着这人像风一样离开,最后堪堪停在那个光看样子就不是普通人的俊美男人身前。
他走得太快,仰头说话的时候,后脑勺的头发还是翘着的。
“老板,你这么快就回来啦。”蒋厉仰着脸看着眼前的男人,因为气儿还没匀乎,听着有些喘:
“怎么样,谈成了吗?”
“……”
沈扶清没说话,只是敛着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淡淡地盯着他瞧。
冷色的光线轻落在睫尾,折射出冰冷的弧度。
蒋厉就好像没看见一样,掰着手指头自顾自道:“对了,我刚刚随便转了下,听他们说这儿的点心请得都是特别牛的师傅做的,我尝了下,果然不一般。不过……”
说到这他凑近了些,特意把声音放小了点,唯恐别人听见似的:
“我还是觉得你做得最好吃,嘿嘿。”
他笑得眼睛弯弯,没心没肺,仿佛眼前这个衣衫破烂、伤痕累累的人不是自己。
像一只被人虐待了却浑然不知的小狗,明明腿骨都断了,还小心翼翼甩着尾巴,拱着主人的掌心说没事。
喉结滚了滚,难言的滞闷感一瞬间涌入胸腔,伴随着阔别已久的杀戮欲,深深地嵌入骨髓。
沈扶清无声看着眼前故作无谓的青年。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眸色便暗了下来。
长久得不到回应,蒋厉笑容变得有些勉强,拇指和食指牵起他一块袖角,晃了晃:
“干嘛不说话呀,理理我呗。”
回应他的是男人抬起的手掌。
下巴被扣住,柔软的脸颊顷刻间陷入修长瘦削的指骨,拇指微动,粗粝的指腹冷不丁摩挲过嘴角的伤痕,带来一阵轻微刺痛。
蒋厉睫毛颤了颤,男人嗓音低沉,听着有些漫不经心:
“知道是谁干的么。”
随着话语落下,冰凉的指腹再次抚过那处,这次动作更轻,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玻璃制品。
最初的刺痛褪却,就只剩下了令人难耐的麻痒。
垂在身侧的指骨蜷了蜷,蒋厉有些不自在地摇了摇头。
可能是伤痛真的会让人不自觉变软,尤其是在另一个人表现出关
心的时候,蒋厉这会儿变得有些蔫巴巴的,一点也没有刚才的伶俐劲儿了。
“回家么。”
贴在颊侧的手松开,顺着胳膊往下牵住他的,冰冰凉凉的一片,很舒服。
说完像是安抚,指腹按在掌心轻捏了捏。
这一下像是顺着神经直接捏到了心脏,酸酸软软的,透着淡淡的安心,仿佛满腔的委屈都有人给兜着了。
嘴巴撇了撇,那些幼稚的见不得人的委屈感后知后觉涌了上来,蒋厉握紧手,重重点了下头:
“嗯。”
说完像是怕他听不见,又强调了一声:
“好。”
他们离开的时候,老爷子被人推着轮椅出来,腿上盖着松石绿的针织毛毯。
老人家已是耄耋之年,但丝毫看不出颓靡之色,即便皱纹满布、头发花白,精神依旧矍铄,此刻架着那双古朴的老花镜,沉稳地看向眼前的闹剧,不怒自威。
“这是怎么回事儿。”
“回老爷,是小少爷受伤了。”一旁守在正厅的侍从主管忐忑道。
一听见自己的乖孙受伤了,老爷子情绪终于有了起伏,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
“那还不快叫医生咳咳……咳,养你们这些饭桶是干什么吃的!”
“是是是,老爷您别生气,医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身后的管家及时出声安抚。
“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