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袭黛。”
谢明庭负剑而立,不动神色地道:“不过短短几日之间,你再造下杀孽。清虚派掌门身陨,前来复仇的清虚派弟子,一共一百名内门精锐,全部在屈舟城身首分离,死无葬生之地。”
“揽月阁的那场大火,虽未造成门内弟子伤亡,但山火蔓延,毁烧了山脚边果树良田无数,如若不是夜间下雨,边上的百姓就该遭殃了。”
燕徽柔在一旁试图挽救:“虽说,江门主是不该滥杀无辜,但她毕竟也是为了自卫……”
江袭黛却打断燕徽柔,立马给她下了个禁言咒,扫了谢明庭两眼,轻慢地嗯了一声:“又怎样?”
谢明庭:“凡事皆有代价,往事不可追,但不要再对神机阁做同样的事了。”
江袭黛嗤笑一声:“不妨告诉你。本座本来没有打算对此处动手——”
“只不过这老头先违约在前,那只好让他变成烟花了。”
那女人的笑容漂亮又残忍,她甚至歪了下头:“谢宗主,你瞧见过烟花么?”
“飞上天,然后一瞬间炸开,红艳艳的,四分五裂,嘣——不过这有些太快了,是感觉不到多少疼痛的。”
江袭黛轻抚着掌心的蝴蝶,眼睫毛垂下来,若有所思地瞥向法百川:“你说,还有没有更慢一些的法子送你上路。”
“腰斩?炮烙之刑?毕竟人间风光好,法阁主瞧着又如此贪生怕死,可不得多留一一刻。”
她又翘起眼睛笑了一下,像是真的在认真询问那老头的意见:“嗯?”
“……”
在场的人都有些恶寒,尤其是神机阁阁主,几乎又被吓软了半截腰。
谢明庭皱眉道:“这个约定,不过是武力要挟定下的。区区三日,与直接让神机阁阁主死有什么区别?”
“死了就死了。”
“你若这么说,本座偏要这神机阁一门陪葬。灭门这种事,一回生一回熟。”
江袭黛含笑道:“神机阁是些什么金贵命,杀不得?”
谢明庭见这妖女实在胡搅蛮缠,怒道:“你——”
展珂低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止住了谢明庭的话头。
只听得殿内一声咯嘣的脆响,燕徽柔听得分明,不自觉挪了目光,冲江袭黛手中看过去。
那几只脆弱的蝴蝶,因为江袭黛一个用力,掰折了翅膀,散成了细小的木头碎块,四分五裂地躺在她的掌心中。
江袭黛怔了怔,盯着手中的碎片看了一会儿,骤然松开手,一拂袖将那些碎块甩向地面。
她沉吟片刻,目光自底下三人来回瞥过。
目光从谢明庭身上停得最久,轻慢地掠过法百川额上的汗珠,再是极快又粗略地掠过了展珂,不愿细看。
那日在四大道门围攻之时,江袭黛虽然来去自如,但也是仗着自己身法轻灵诡谲,破出了阵法,没有实打实地与几位仙道同盟纠缠死斗。
他们三个聚在一起,真若惹急了开始困兽之斗,加上后来江袭黛心脉受损一次,还在调养——估计是一场恶战。
没必要。
他们杀不了她,会死。
但死人也总能从她身上撕下几块肉来,让她不好过。
江袭黛不想不好过,至少在人前不能。展珂那一次——到底是意外了。她心中怨了一阵,恨自己走神,也恨展珂凉薄无情,却也无可奈何。
魔教妖女大抵是不能有颓势的。
否则外面儿一大堆闻着血味就要来的正道人士,就要如秃鹫一样反扑上来,让她死无全尸。
江袭黛一向爱惜自个的命。
说来也很可笑,这个世界上人人都盼着她死,年年念着她死,咒着她死。阿珂曾说过怜爱她一辈子,倒头来也想杀了她。
她从出生就没受过期待,却还是想要不择手段地活着。
江袭黛面上不显,她依旧轻勾着唇角。
只是暗地里,在这么想的时候,却难免把宝座上的扶手摁出一个坑。
每次碰上展珂,她睹人思旧,就总控制不住心绪烦乱。
江袭黛撇开自己摁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放过这群人,还有那老头?倒也不是不行。本座也实在懒得动手。”
燕徽柔在一旁小弧度地松了口气。
而下一瞬。
她莫名其妙被江袭黛瞪了一眼。
“……”
法百川冷汗蹭蹭下,一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的眼睛望着地面,却竖起耳朵听江袭黛的话,如同听着审判一样。
谢明庭闻言,眉梢略松:“是什么?”
座上的女人低笑一声,慢慢开口。
“饶他一命是可以,他不行,那你们便替本座把这事儿解决了。寻到让我身旁这个小丫头续上经脉的法子。”
“这其一么……”
江袭黛饶有兴致地看着谢明庭。
“谢宗主,今日你千里迢迢地来问罪,扰了本座赏蝶的兴致,不应当赔礼道个歉吗?”
“毕竟本座可什么都没有做,便被你谴责了好一通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