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未眠被他发现了。
早知道,刚刚那阵风撩起来的时候,她就不该存着私心地用手挡着那帘子在那儿看了。
顾南译显然不肯放过她,虽然隔着个屏风,依旧蛮横:“说你呢,桑未眠。”
桑未眠心想不看就不看。她正要把撩起来的帘子放下来,却只听见他说:“你过来。”
她想说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挺好的,但又看到原先在在隔壁雅间的人这会都已经伸长了一脸八卦地看过来。
她觉得和他犟下去似乎是给别人看了笑话。
于是她起身,慢慢吞吞地往他那边“迁徙”着。
等到桑未眠撩了帘子过去,那头齐刷刷坐着的三个人这会全部站起来,都说自己不打扰了就往外头走了。
他们告别的时候,顾南译只是嗓子眼上轻轻嗯了一声,而后叮嘱一句:“隔壁别让他们再带人过来了。”
他们出去合上门的那一瞬间,对流的空气震了震窗边的竹帘屏风,倒挂的穗条微微荡漾。
“坐吧。你站着干什么。”他随意地在那儿摆弄着茶具,像是要给她倒一杯茶。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前几天才见过,这会见着又觉得是不一样的陌生。
桑未眠坐下来,脚尖依旧是秉着的,拾起他放置到她面前的茶杯,问到:“你都没有抬眼,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窗户有放反光。”他轻巧揭过这个话题。
桑未眠从这头看向窗台,的确发现屏风后面坐着谁看得清清楚楚的,难怪他刚刚说别让人带人到他们隔壁了。
桑未眠随意地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顾南译托着杯水,没分半分眼神给她:“怎么,场子是桑老板开的?就准你来,不准我来?”
阴阳怪气的倒是她熟悉一点。
桑未眠:“我来给一个客户买点东西。”
杯里的碧螺春不错,桑未眠抿了一口还想再尝尝,于是问他:“三哥来这儿做什么?”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改了称呼。
这会子说的话倒是顺耳。
顾南译毛被捋顺了,放下茶盏,看着她:“我来换点路费。”
桑未眠这才看到茶几桌面放着一个红色的盒子,那盒子里装的就是那个东老板的翡翠扳指。
他抬抬下巴,解释说:“你又不要,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听说东老板今天要来,我打算卖给他,物归原主,赚点机票钱。”
哦,是这样。
桑未眠可以想象到等会东老板见到他的反应,非得把他气炸不可吧,自己白白送出去的东西还得花高价去买回来。
桑未眠:“你还是卖给别人吧。”
桑未眠是诚心的,她怕他被人打,毕竟遇到这种事还能忍的人在世界上已经不多了。
顾南译却只是懒懒散散地说:“比起别人,东老板更需要。”
桑未眠看看他:“那你是一
个人来的吗?你要不把你刚刚那几个朋友一起叫上。”
顾南译:“不用了,就你吧。”
桑未眠:“我?”
我不行。
顾南译见她杯子里的茶水空了,又给她满上:“毕竟我是你的‘人’,真要被人揍了,桑老板也得在前面挡着点。”
桑未眠这会在那儿划清界限:“我又不去临城的,这东西卖了头等舱是你自己坐去的顾南译。”
“嗯?”
他低低应一声,身体依旧在那儿没有动,掀开眼皮,桃花眼微微上扬,问她:“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临城?”
桑未眠愣在那儿。
提到临城,她想到的是那落了一地的春花。
多雨季节的潮湿把江南晕上一层雾气,山水之间因此变得模糊,就连人的心事都会变得飘忽不定。林荫绿道的春天里,山间行驶的汽车巴士爬过山丘土坡,跌撞而下的时候把人的心震得七上八下的。
他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回临城,那简单的一句话听上去却像是在问她要不要和他再次共赴那场春花落英的三月天。
那些个无人打扰的山间度假酒店里,藏着太多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
她应不出声来。
他却自顾自地笑起来:“只是问你要不要去玩,过几天王佑他们要来临城摘茶。”
桑未眠这才心里一松。但随之,也有一种淡淡的酸涩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桑未眠接着话:“我猜一定是王思爻想去体验一下吧。”
顾南译:“或许吧,他向来宠她这个妹妹,大约是借我的场子,讨好他妹吧。”
桑未眠:“挺好的,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呢。”
顾南译:“耽误不了几天。”
桑未眠见他没有退让,她只能在那儿解释道:“真去不了。”
说完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问到:“你这次回去,应当会去见顾外婆的吧,能帮我问声好嘛,说我往后再去看她。”
顾南译听完这话后,抬头看她:“桑未眠,我外婆,你还是不要见了吧。”
“她把你当外孙媳妇,你这会用什么身份见她?”
桑未眠低下头来。
是她没想周全,只是下意识地惦记着记忆中这位慈爱的老人家的身体,却忘了他们现在复杂的身份。
如果顾外婆知道了,就等于顾婷阿姨也知道了,到时候,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