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久远的往事,想起来的时候,显然有让人觉得恍如隔世了。
如果不是那些年见过的摸过的东西还带着那些熟悉的手感,桑未眠都甚至觉得那就是个梦。
真的靠近美院,并且开始把这一行作为未来的从业方向之后,桑未眠反而没有那么多的机会真的接触到这些东西。
认识顾南译之后,她才算是重新捡起她那点所谓的“天赋”的。
顾南译也玩石头,只不过他没有像周叔叔那些朋友们似的玩的这样的走火入魔。
桑未眠从前在临城的武山市场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儿L淘东西了。
他出手大方,这临城搞翡翠的就这么大块地儿L,一传十十传百,谁都知道了,梅山夜市这一块有个动辄甩个几十几百万的公子哥儿L。一时之间,全城的人都来找他当冤大头。
桑未眠在那小土坡上画了几天的画,空余的时候她一边嚼着面包一边来看那些来找他的人。
他懒懒散散的地在那一头开的热烈的桃花树下支了个摊,有人送货上来他一不拿放大镜二不拿手电筒,只瞅一眼就在那儿L似乎是凭着“直觉”判断着东西,看上去的确是个外行。
但几天下来,桑未眠发现,找他的人虽然多,但他并不是那种像他们口中说的一样的好糊弄的冤大头。
几百个人里他才收一单,那一单的货,偏偏还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上等货。
桑未眠明白过来了,他故意佯装出手大方,把全城有私藏好货的人吸引过来,短时间内闻风而来供他挑选,这不比他一家一家打听,全城托人搜罗甚至去展会标盘省钱省力?
唔,她还真以为他只是个顶着一张脸招摇撞骗的桃花精呢。
后来,顾南译就让桑未眠帮着看了。
他从东南亚不知道哪个矿洞里淘来些所谓的矿主私藏,看热闹的人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号称是专家老法师的自荐的他鉴的都盼着一睹那宝贝的真容。
顾南译却撵走了人,只带着她看。
工作台上放着手电筒和放大镜,以及各式各样的工具。
桑未眠站在那石头面前,只是淡淡地说,她看的不一定准的。
她很久没看石头了。
顾南译只是翘着他那点儿L吊儿L郎当的京片子:“没事儿L,大胆看,不行我回头让人再看看。”
话是这么说,可是桑未眠每次下了判断后,不管旁人再怎么建议,他就没真再找人来看过了。
她说不行,他就不要了;她说还行,那一定开出来是好货。
也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他找的鉴定师年级轻,眼光浅,看不出好东西来。
顾南译挑了挑眉,当场就让人开了。
那块翡翠石头报价二十万,对半切割成明料后众人傻了眼,别说二十万,都不知道能不能做个两千块的镯子来。
他明知道不值这个价还是要了,只为了给对面证明
,桑未眠说不行,那这东西就是不行。
他花二十万给他们开开眼,让他们往后把嘴缝牢了,他顾三哥带出来的人,能让你们说一句不行?
桑未眠倒觉得被说一句好与不好的,她不计较,她计较的是——在那儿L算了算,唔,他又亏了二十万。
花二十万为她争一口气,她觉得不值当的。
但她又同时觉得,除了周叔叔以外,顾南译是世界上唯二一个愿意这样相信她的人了。
吴虞人是认识桑未眠一年之后,才在某个公盘拍卖的时候听到桑未眠轻轻说了一句,这个价格其实叫高了。
虞人这才问起桑未眠来,意外得知她是个老手后,兴奋了几天没睡好觉,拉着桑未眠说有这手艺,咱俩还摆什么摊做什么画什么设计图啊。
桑未眠却只是平静地说:“每个人的运气是有限的。”
吴虞人说那怎么会是运气呢,那是你的能力啊桑未眠。
桑未眠却摇摇头。
周叔叔是教过她不少,但他自己却极少自己出手去赌。
原因就是因为他说,老天爷给了一个人吃饭的天赋,那是这个人的运气。
运气是有限的。
用完了后就再也赢不了。
就像隔壁倾家荡产的张伯。
也像因为接受不了会输一直赖在赌桌上不走的周叔叔的那个同胞弟弟一样。
他们都曾经有天赋、有能力,也都赢过。
但是依旧不懂久赌必输这个道理。
人一生的运气,是有限的。
所以桑未眠是不会把这种投机行为作为自己吃饭的本领的。
吴虞人在电话里和她磨了半天。
就说就这一次,让她去看看开窗凿出来明显一点的料子就好,稳一点。这样,总不算是赌博吧?
桑未眠回她:“也算是赌的,没切成明料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吴虞人:“哎呦眠眠,就这么一次,搞定了他我们往后还能做出口生意呢。出口生意你知道这里面的利润空间吧,况且人外国人可认品牌了,也是我们自己对外打名气的关键时候,必要时期哈,咱算不上投机的……”
吴虞人在那儿L劝了她半天,桑未眠最后还是架不住,答应帮她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