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皇帝把姜去寒从棋盘上拉下来,棋子噼里啪啦滚落,一部分落到蹲在地上的点点身上。
点点一动不动。
小狗听话,小狗好。
皇帝叹了好大一口气,一边收拾残局,从点点毛发里找棋子,一边训练姜去寒,让他乖乖站着,不要添乱。
但是训练初有成效,比之前二话不说就要飞扑过来的姜去寒好很多了。
拾掇好狗后,皇帝把一人一狗带到屏风后。
王无度早就准备好,点心果子堆得比过节宫宴上好夸张,全是姜去寒爱吃而且好收拾的类型。
他爱玩的,王无度收纳在箱子里,整整齐齐的垒在墙边,上面的窗台包边,什么都不放。
脚下的地毯换了三四次,一开始是波斯地毯,王无度看着扎脚,换成长毛绒的,后来这里时常发水灾,王无度从内库找来上好的老虎皮毛换下。
柔软防水,就是把姜去寒吓晕了。
不铺地毯,姜去寒哐哐往下跳、跪,在地上滚,最后还是最初的波斯短绒地毯,厚实抗造好打理。王无度把价值千金的地毯切割成半米左右的方块,姜去寒弄脏哪里,他就去替换。
越来越像幼儿园的活动室。
术业有专攻,皇帝把孩子和狗交给专业的人士。
点点绕着皇帝打转,似乎在识别他是谁。它从前是个咬遍全京城的暴躁小狗,姜去寒花了一年的时间教它,它很熟悉姜去寒的一套指令。
在皇帝说:“点点坐下。”的时候,它彻底搞晕,区分不了谁是主人。
尾巴无助地摇起来,它听着皇帝也给姜去寒下指令。
姜去寒盘腿坐在地板上。
小狗是内部有等级意识的动物,点点微妙觉察到,这个主人和自己是一个等级的。
那就不是主人了。
故而皇帝一离开,姜去寒往榻上爬时,衣摆被点点叼住,坐这里,主人让咱们坐这里。
姜去寒比它还糊涂,王无度准备的小肉干,他吃一块,给点点分一块。姜去寒掉在地毯上的渣子,点点也会处理干净。
屏风内一派和睦,雪球当不了的小狗保姆,点点完美胜任。
王无度不需要操什么心,他腾出手给屏风外的皇帝送茶。
呷了口茶,皇帝翻看昨晚批的奏本。
出乎意料,他居然没有乱涂乱画,大部分都下达了正确的指示,少部分打回。皇帝打开方识鸡毛蒜皮夹杂拍马屁的奏本,上面朱批:这些话写日记里都嫌浪费笔墨,你居然敢写成奏书给朕看。
好值得学习的话术。
“昨天晚上才多长时间?”批过的奏本摞起来,两只手指都捏不住,姜去寒觉得二姜在皇帝体内效率高的有点离谱。
曾被他否决的猜想重新冒出头。
会议开启,光屏展开。
姜去寒抱着点点正襟危坐在所有人头上,在他张大嘴要
说话时(),蝶?????詢?遣虎?
“???”蝶?厐?
???饥げ??卢?葶???“宖??()『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案子已有眉目……”
“不用查了。”皇帝道。
“什么?”
不止盛今朝错愕,其他知晓这件事的人都面带惊讶。
皇帝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在已经脱离困境的李清友脸上停留几秒。
看衣着,果然他一松口,就被奉为座上宾。
位高权重的工部尚书没必要接受乡绅的贿赂,但是他正在做这件事。
姜去寒知道是在钓鱼执法。
所以同样名满天下的国子监祭酒为几个小人物泄露试题,恐怕也是出于某种政治目的。
结合姜重一的态度,姜去寒怀疑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祭酒很可能是谢决的人。
春闱的时候,先帝还未驾崩,明昭太子依旧是太子。国子监祭酒是姜重一的老师,姜重一是太子伴读,他通过这一层关系被归为太子党一员。
谢决拉下他,就能让太子失去天下读书人的支持。
可惜,在下这一步棋前,先帝驾崩了。
棋子变成废棋,但棋局没有停下来。
舞弊案攀扯不了死去的太子,国子监祭酒变成唯一的靶子。
盛今朝说皇帝登基之初,顾不上这件案子,其实是谢决故意置之不理。
就像他昨晚忽略的盛今朝的奏本一样。
“陛下,臣从万达元身死着手,已经查到这几人……”盛今朝说得极快,把名单发给皇帝。
都是谢决没有显现的暗部。
他孤身一人找到这些已经算是比赛胜利,皇帝道:“到此为止。”
盛今朝没有出声,但把不甘心写在脸上。
小狗生气了。
姜去寒是一个业余政治家,却是一个高级训犬师,他道:“你是不是在想,有多少学子等待你给出正义?”
“是。”
“但是首先,你是朕的大理寺卿。”皇帝道,“按照朕的方式来行吗?”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既然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皇帝给的,就意味着在他的政治理想之前,率先以皇帝利益为先,为皇帝办事。
盛今朝眼中的抵触已经消散大半:“是。”
“裴琚光,你来收尾。”皇帝把名单发给裴琚光。
裴琚光拿到的瞬间就明白皇帝为什么叫停,他不是这步棋的布棋人,但很清楚谢决的手笔。
他会顺应正叫嚣着的国子监学生的要求,为祭酒翻案。
盛今朝怅然若失,抬头看小小的姜去寒。
管理员大人靠在狗身上打瞌睡,并不在意下面发生什么事情。
谢云霁眯着眼看向狗,又换了一只。
皇帝叫谢云霁回神,问他海务司的准备情况。
谢云霁坦然道,他已经着手花高价去挖英王的人才,然后让这一批人去教老
() 师,老师再教学生。说完老师俸禄与学生补贴,谢云霁道:“臣预计培养二百余人,只留三十人在京,其余全部分散在我朝关口。”
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发展很慢,所以皇帝有时间慢慢来。但凡换成上辈子那种动不动就股市危机、通货膨胀、负面舆情的时代,姜去寒觉得还是等死比较好。
“银子的事,从户部支。”姜去寒看向裴琚光,“他准备好进入会议了吗?”
“回陛下,臣已经告知他了。”裴琚光此时就在户部侍郎府上。
户部侍郎,也就是姜去寒在先帝出殡路上偶然触发的香火贼,他先是被裴琚光的大驾光临搞得很紧张,然后裴琚光又讲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那日安国寺的神迹我也看了,”户部侍郎压低声音道,“但是我是不大相信这些的。”
裴琚光不再搭理他,静静盯着眼前的东西看,侍郎看向他看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慎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