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潭里,这些个人好似再没半点意趣般。
江寻鹤指尖一合,将信件上的蜡印撕开,抽出雪白的信纸,层层展开后终于露出其间墨色的字迹。
他目光逐字逐句地扫过,半点不出所料,从来都不过是这般的字句,不过随着事情略有变幻罢了,却也二十几年从未有过偏离。
可即便如此,却仍如冷水灌顶,那冷茶未曾浇灭的残火余烬这会儿倒是被浇了个透彻,半点火星都寻摸不见。
清泽见他面色有异,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问道:“家主可是又有何事?”
“无事。”江寻鹤摇了摇头,将信件稍一合折,放在烛火上燃了,看着那火舌逐渐吞吃了信纸,徒留下灰黑色的灰烬后,他才好似心中稍稍透出一点气息般。
算不得什么麻烦,无非是劝诫他,太子太傅到底算不得个实官,还是要早寻退路,为家族有所助益方可。
这些个囫囵话,在信件送来前,江寻鹤便已经替他周全好了。
左右他此出世,便不过是一个盟约的残破留存罢了,眼下这盟约再不够支撑江家横纵行商,便要他发挥出更多的作用,倘若不成,便是弃子一枚。
倘若他被弃之于外,却非族人心冷,而是他不够有助益之由。
这点东西,不算神谕,却沾着火,烙进他骨血间深不可除。
他已经糟粕反刍二十余年了。
可是,眼下却有个人独特而坚定地择取了他,即便是在最最神思昏沉之际,也仍能辨别出他。
江寻鹤蜷了蜷指尖,仿佛握住了什么余温般。
即便是必死之境,却仍好似无上高台般,这其间甚至无需更多的手段,他自己的心境便已然声声催促着他,只身去赴这一场生死之约。
火舌逐渐拔高,在他的指尖轻轻舔舐了一下,清泽慌乱地上前,将他手拉了下来仔细翻动察看。
“东家怎得这般不小心。”
清泽暗暗咬牙,定是那老东西又在信中说了什么,否则东家怎会如此。
他动作间将江寻鹤的袖子扯落了些,露出精瘦的手腕同系在上面的红玛瑙坠子。
那坠子在烛火的映衬下透出些娇艳的血色,江寻鹤唇角轻轻勾起。
小疯子。
第037章
沈瑞眼皮半掀开,又缓缓合上,脑子里昏明参半,四下支应不得,他使了使力想要蜷一蜷手指,却最终只是很轻地在褥子的料子上划了一下。
眼前是暗明色的光亮,仿佛隔着层层纱幔透进来一般,轻和、奢靡。
幔帐不知被谁轻轻拉开一点缝隙,昏暗的床榻间顿时漫上一层刺目的光,沈瑞眼皮轻颤,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小声轻唤:“公子,公子。”
沈瑞昏沉坠落的神思逐渐被拉回,他略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这声音是春珰的,他仍是在那倒霉作妖鬼身上。
唇间一凉,柔软的丝绢饱蘸了水轻轻擦拭着他干裂的双唇,相互拉扯间磨蹭出阵阵轻颤。
大约是这点水给了他险些支撑,沈瑞终于缓缓睁开了眼,一阵虚影模糊后,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春珰正满脸焦急地跪在他床榻边,仔细观察着他的状态,见他睁开了眼,忙将绢扇遮在他眼前,挡住了床幔外透进来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