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自己的语气带上了一点批评的意味,如同对待自己心爱的小女儿——并非是说对方真的值得,不焚之女终究只是一个人类,恩利尔认为这也是一种施展慈悲的方式,他与安努不同,不会被动地等待着机会降临。
“安努明知道伊什塔尔迷惑了我的儿子尼努尔塔,而尼努尔塔必然会来向我请求帮助,却假装一无所知,想要借我之手对你们略施惩戒,又不需要和天之楔撕破脸皮,可他唯一没想到的是……我恢复了操控古伽兰那的权能。”说到这里,他不免略带嘲弄,“坐在这个位置上久了,他似乎忘了自己过去是如何谦卑地跪在我的面前,聆听我的神谕了。”
见她没有回答,恩利尔便自顾自地继续道:“不焚之女缇克曼努,你教唆并帮助安努夺走属于我的宝座,这是万死也不足以还赎的罪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详对方的表情,可惜对方把自己的恐惧藏得很好,“但我也不得不承认,界河之战是我先违背了诺言,你确实有憎恨我的理由— —当然,这还不够与你的过错相抵,但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焚之女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皮肉牵动了嘴角,形成了一个勉强算是笑容的表情:“机会?”
“你可以选择为我效力。”他说,“在尼普尔,你得到的会比在乌鲁克更多,我绝不会像安努那样放任他的人间代行者肆意妄为,罔顾你的尊严,王国的继承人应该懂得在真正的智者面前保持谦逊……”
她仍没有回应,甚至不是因沉思而导致的沉默——这并非恩利尔想要的反馈,他收敛了笑意:“这也是我能给你最好的出路了,不焚之女。若是别人……比如你手下的那只叫塔木卡的鸟儿,他炸毁尼普尔河堤的罪过,足以让他的灵魂日日夜夜在深渊的磷火中焚烧,我想你是不会希望自己落得这种下场的,对吧?”
“塔木卡炸毁了河堤?”不焚之女好似回过了神,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原来如此,尼普尔城乃泥土所建,现在应该全部毁了吧?以眼还眼,以血还血,以一座城还一座城,他骨子里果然还是一个乌鲁克人。”
“不焚之女!”他提高了声音,整个神殿都因为他的话语而颤抖起来,“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你以为现在的情况还和以前一样?如今的乌鲁克不过是一片焦土,安努已经被我剥夺了神格,待到神性消散,他也会归于虚无,还是你要辅佐伊什塔尔那个任性的小女孩?”
他当然没有真的生气,但恩威并施才能更好地使人心折服——恩利尔喜欢这种感觉,用含蓄的话语提醒对方的命运正掌握在自己手中,尤其当这个“对方”是缇克曼努的时候。
“我知道,你是从冥府沿着死亡降诞之路来到天国的。”他的声音又变得如春风般柔和,“成功通过这条路的灵魂,可以在众神之主这里实现一个愿望。虽然至高王座的主人已经变了,这个承诺的效力却依然存在。不焚之女,用你那以智慧闻名的脑袋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好好地利用它。”
不焚之女看着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没什么愿望。”她说,“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想要的……你现在能不能闭上嘴,安静地坐在那里,然后听我讲话?”
一丝恼火拂过恩利尔的心头,若不是尼普尔城被毁,当她踏上神殿的瞬间,就该灰飞烟灭,提前体会到她所侍奉的那位神明的下场……而且她也不是他唯一的选择。
埃利都因为土地贫瘠的关系,早已沦为了边缘城市,而尼普尔城长久以来一直是美索不达米亚的宗教圣地,只要他发出神谕,自然有其他国家的君王过来帮忙重建。
界河之战过后,为了与安努抗争而扶持本土王室是他的失误,既然他已重返王座,不妨像以往那样,以神庙为中心,接受其他t国家王室的供奉……
“在我的家乡,有一门特别的社会科学课题,叫作威慑博弈学①。”她慢条斯理地说道——神明许诺为凡人愿望是一种法则,法则的效果指向许诺的双方,静默的效果已经在恩利尔身上奏效,而且还包括了愿望的后半段:坐在王座上,听她讲话。
“威慑博弈学下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