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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木偶(双更合一)

尽管在天灯节之前,城外出现了大诡,逼得玉京城外大多数商贩来了城内,但很快,锦衣卫就将大诡镇压。

快得让城中某些教派的人犯嘀咕,但不敢多说话,天灯节越临近,城中越来越多的人下狱,锦衣卫手中屠刀都快卷了刀刃。

活像是年底刷业绩的业务员,抓得人多到连向来爱批判贪官污吏的玉京百姓都没了热情。

天灯节临近,大家都忙着制灯祈福呢,谁有心思关心哪些吃民脂民膏的大老爷要被斩几下?

相比起玉京人民的轻松,官场简直动荡不堪,每个官员都在夹起尾巴做人,战战兢兢生怕哪点不好惹了申屠夫的关注。

这可是申屠夫,当年稳定朝纲之时,从年头杀到年尾,也就是后来修身养性,为了提携自己的寒门派系才将刀子放在了暗处,建了个锦衣卫,还扯了个什么“为人民办事”的幌子,但到底透露点想要仔细经营的意思,所有人也就松了口气。

本以为多年养气他早就撇了早先年掀桌子的悍勇,谁料时驹过隙,疯癫本性难移。

不少人立刻收起了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小陛下年纪尚小,申屠夫又生了疯病,到底还是让让他们吧。

是以整个玉京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氛,一方谨小慎微,一方欢喜鼓舞,两极分化极为严重。

曲风吟就在此刻登门。

一张鎏金拜帖捧到了王裕面前。

“诚邀,一叙。”

王裕神色不明地重复了一遍拜帖上的话语。

曲风吟登门,代表申错知道他们在哪里,可连日来他却并未上门缉拿反对他的温书。

他发通缉令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控制他们的行动范围?

师太与岁娘同样在邀请函内,更别说作为国师同乡的温书和开茶店的老板。

曲风吟示意背后的马车,半张面具外的半张嘴提起:“时候不早,您可以动身了,国师大人在等着您。”

几人对视一眼。

马车静悄悄地呆在门外,马车厢如同一个阴森的小盒子,门从内里被推开。

所有人不约而同凛了神色。

***

大殿内多是嘈杂的声音。

木屑有一阵儿没一阵儿地从刻刀之上滑落,一截槐木被刻刀雕刻出难以辨认的五官,总之眼不对眼,嘴不对嘴,颇有种诡异世界的风采。

“呼——”一口凉气吹拂,那些木屑就如同落花般跌落于地面。

“金刚石,小心伤到手。”申错突然说了一句话。

金刚石背靠在殿墙之上,背部被咯住了,让他不禁有点难受地弯了弯腰,金刚石攥住手中木雕,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有了雕刻的爱好?不是说自己的手是用来弹琴吹萧的吗?”申错嘴角噙着笑,随口揶揄道。

他是国师,向来日理万机,总手握公文批改,但此刻,他手里却握着一只木偶,也不知是不是在最后关头懈了些

许心神,便手握爱物摆弄。

木偶没有五官,四肢脑袋被打磨的发亮,没有一点木刺,乍一眼瞧过去,仿佛人的皮肤。

带着笔茧的手勾着蚕丝做得锦帕,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将木偶人擦拭干净。

他这个举动约莫持续了一个上午,还未倦怠,一眼望去,数不清的木偶人依偎在桌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具有生命一般,颇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金刚石露出一个笑,却很快消失在嘴角,他的指腹压着刻刀的刀背,压出一道红痕。

“做个木雕,纪念一下我这场穿越之旅。”金刚石注视着申错的背影,轻声道。

申错继续擦拭着手中木偶,他没有注意金刚石的表情,注视着木偶,神色柔和道:“是了,也该高兴一点,我们艰辛的旅途已经到了最后,曙光已经来临。”

金刚石抿了抿唇:“真的能够成功吗?”

他毕竟是锦衣卫总密,经手过不知凡几的诡异事件。

“你信我吗?”申错语气平淡。

“信,我们一直都相信你,老大。”金刚石笨拙地雕刻着手中不可名状的木雕,声音在大殿内细不可闻。

在诡异世界,能一个挡在所有人身前,遮风挡雨的人,也就只有申错,唯有申错。

“呵呵,倒也不必这么煽情,吃好喝好,别窝在这儿不动弹,倒像是怎么慢怠你了。”申错调笑道。

金刚石往墙壁靠了靠,胡乱点点头,猝不及防被墙壁上的装饰别了一下,痛得咬紧牙关,努力维持住正经的表情。

大殿之下,人人欢欣鼓舞,或是高谈阔论,或是专心干饭,突出一个自由自在。

有人说城墙角喂养的那只猫,胖得都快压塌炕,他以后去不了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瘦,早知如此他就该将猫早早赚上锦衣卫,当个御猫,捧铁饭碗。

有人说自己都快在自家院子里农家乐惯了,精心炮制的小院子卖了把卖房子钱到处送,不为什么,就是想当一回财神。

有人说他前些日子定了只烤乳猪,当时没吃完,觉得吃得腻人,现在突然又想吃了,可惜要提前几天预定。

还有人说今天他们都会死了,跟我们一模一样的人会死。

被压得好好的遮羞布突兀一掀,一圈人忍不住看向水瓶座。

这位主正旁若无睹地吃着饭,脸上还挂着伤,听说是被捉过来的时候,宁死不从磕在地上了,瞬间磕出了一个恐怖的淤青。

有人跳出来和她辩驳,有人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万生百态,皆在其中。

浓郁的酒香从大殿飘出,简直要把殿中人腌入味。

白日饮酒,当头大梦。

王裕到时,险些一步被殿内酒香熏出来。

剑客一马当先,剩下的人被锦衣卫拦着安排到了临近的座位,桌上美食佳肴,当真没有慢怠。

申错人坐在最里头,两排安着的都是些正在狂乱饮酒,手舞足蹈的家伙,凑近一看,却都

是些果酒,倒是颇有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了。

两边更加往后的人都隐没在大殿的帷幕之后,尽皆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若是但看表面模样,倒还真像是个欢快的送别宴会,就差他这一剑客舞上一曲送行。

王裕手抵着剑柄,表情严肃地路过,暗地里平等地嫌弃每一个酒鬼。

申错桌边倒了好几个人,正一脸安详地陷入美好的梦乡,也不只是敬酒敬出来的,还是什么昨日失眠失的,导致随地大小睡。

但也有可能,与他是半个同行。

王裕猜测道。

“你来了。”申错放下手中木偶,微微笑道。

“应你,之邀。”剑客冷着脸道。

“吃了吗?没吃过在我这儿对付两口?”

明明是独揽大权,威压南朝的国师,申错面上却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剑客摇了摇头,他不拔剑不说话的时候,偶有人能从中看出几分乖巧。

这两位倒是有些微妙的相似与不似之处。

殿中所有人的呼吸声不由放轻,或是明显,或是隐晦的目光都无法离开殿中的焦点。

身长玉立,挺拔如竹的剑客身前,盘腿而坐的国师表情仍是温润的:“小友,仍对世界的真相感兴趣吗?”

王裕点点头,不由追忆起当时中州皇帝在他耳边诉说的话语。

“从哪,认识我?”王裕一字一顿的问道。

申错笑意渐深,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下一秒可能就会打斗起来的当下,他居然慢悠悠道:“这就要听我讲一个故事了,一个不算长,不算短,但是很是细思极恐的故事。”

剑客微微抬眼。

“故事的开始,是我的前世,是一个程序员,每日加班到深夜,一头秀发每日都面临着艰巨的考验。”

同乡们都对申错这段经历很熟悉,纷纷会心一笑,反倒外乡人们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呆的那个项目组,是公司的核心项目,项目名字叫做「前夜」,嗯……让我想想该怎么用你们的话描述,多少有点为难我了,真的没多少文学细胞。”

申错皱着脸冥思苦想,终于道:“木偶戏!对!如同木偶戏,你站在外面操控着木偶的行动,如同你本人进入木偶戏中,你能从中看见木偶戏的开端,发展和结束,你能随意拉动进度条,观看这个世界,毫不夸张,这个世界就是你的舞台,你既是戏中人,也是戏外的编纂者。”

有人突然惊呼:“咱们穿游戏里了?”

申错顿了顿,没理会突然打岔的同乡:“不过在你意识到你身处一个一览无遗的世界之前,你的面前只会摆放着一面……”

王裕微微挑眉:“镜子?”

申错短暂而轻快地笑了一声:“你只能从镜子外看见你自己,意识不到镜子的背后有多么恢弘的世界,那面镜子就像是局限自我认知的工具,将你约束在条条框框之中,为一些不必要的事物而挣扎。”

“比如人命,比如生死,比如真实,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东西,这里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是有无机制的数字构成的游戏世界,当你打破意识到这一切之时,整个世界都会在你的面前豁然开朗!”

大殿内的人不禁喃喃自语。

“这里的一切都是一串数据?你疯了吧?”

王裕歪了歪头,评价道:“你也,有病。”

他的耳边,他的癔症正疯狂肯定申错的话,王裕晃了晃头。

申错闷笑:“不,是有些人雾里看花,满眼迷障,小友,我从一开始就对你说过,这个世界拥有既定的命运,命中注定这座宏伟的玉京会失落在迷雾之中,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借势而为。”

“既然如此,废物利用,让我回家又有何不可?”

王裕上前一步:“要我来,做甚?”

申错沉默片刻,当他沉默的时候,他的双眼内就仿佛燃着平静的火:“你有拯救者的灵魂。”

“哗啦——”

王裕突然看见申错的瞳孔一缩。

他猛然抽出了剑。

一道血花从空中滑过。

刻刀落在地上!

一道数字锢环迸发,猛然缠上金刚石的脖颈,巨大的冲击让他整个人被钉在墙壁之上!他咳出了一口绿色的汁液!

一些人从阴影之中拍案而起。

“端云——”

申错眼中滑过无数0与1的字符。

伴随着十几声哀呼,十几个人被突然涌现出来的数字狂潮淹没!

变故都在瞬息之间发生,其他人甚至未反应过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绿色的汁液顺着墙角的装饰汩汩流下,积成一滩水泊。

迟来的惊呼咽进嘴中。

申错面容紧绷,手按住被割破了的喉咙,鲜血压抑不住地从指缝之处挤出。

申错不是木偶做的人,他是肉体凡胎,他很显然会死。

但他此刻却并没有关注自己的区区致命伤。

“花佗,你还活着?”

王裕背脊一僵,他猛然扭头。

只见大殿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笑盈盈地抱着胸。

王裕不禁皱起了眉。

“不活着怎么能看见这一幕?”花佗鼓起了掌:“当真精彩纷呈!”

***

“什么情况啊!”不少人在暗地里问。

大多数人面瞧面皆是一脸懵然的状态。

先是老大申错召集所有同乡集聚大殿,只等待阵法启动,献祭仪式开始。

连日来反对派的折腾失败只能表明一件事情。

你老大还是你老大,那个以一己之力稳定整个南朝,甚至能够建立锦衣卫的人。

他永远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水瓶座他们自然明白这一个道理,只是孤注一掷。

大家都是同乡,谁不知道谁。

有沉默。

他们本以为反对派“不知好歹”的折腾就已经能够是最后了。

但是没想到今日仍有其他大事件。

一个“游戏穿”如同核弹一般扔在他们的头上让他们难以接受。

游戏?前夜?程序员?

这几个组合搭配只让人感受到一种荒谬。

那些日日夜夜与他们相处过的人是数据做出的程序?

他们一时间都难以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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