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你去帮萧少庄主抹药。”小狐狸没有看他,交代身侧的侍女。
清泠悦耳的声线,却是没有起伏的平静冷淡。
萧昀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她不高兴了,有意无意地避开侍女伸过来的手,随手便将药膏抹在后肩位置,疼得额头微微渗出细汗。
站在一旁的闻洲,第一次看见光风霁月,意气风发的表弟如此不冷静的模样,他顿了顿,没有唤苏阮,继续沉默地给自己抹药。
屋子里的氛围格外凝滞。
除了面色通红,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摆的骆衡之,另外两个男人心情明显都很低郁
。
萧昀以为苏阮只是简单的不高兴,但在往后一日日的养伤时间里,除了每三日一次的扎针外,她几乎没有任何与他的交流。
就连给他刺入银针,固定蛊虫时,萧昀故意将脸抵在她的肩头,也没有引来对方掐脸,只是很冷淡地将他的脸推开。
毫不掩饰自己的避嫌之举。
少年僵在那里,墨色的瞳孔里透着点暗色的红,他微微阖上眼睑,企图遏制住即将失控的情绪。
他表面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但刚刚没入血肉的细长银针,很快就被嗜血蛊挣脱开,重新快速游动在他的身体里。
“下一个三日我再来。”
女子替他拔了银针,在对方欲离开之际,萧昀扯住她的手臂,冷静问道:“苏妹妹,你这是在与我刻意避嫌吗?”
“少庄主,我们已经退婚了。”苏阮的语调着重点出前三个字,一边提醒他,一边去拨他的手,“莫要说些惹人误会的称呼,免得日后影响各自嫁娶。”
萧昀唇角抿出一点浅浅的笑,换了称呼问她:“苏小姐,是有了想嫁的人了?”
“萧少庄主对我这样关切……”小狐狸拽下他的手,也跟着笑,“是要在我成亲时,为我备上一份厚礼吗?”
少年搭在桌角处的手指,微微屈起用力,几乎要将桌角给捏碎。
“自然。”他微微笑,声线坦然,“是我欠苏小姐的。”
小狐狸听到他这句话,又盯着他左看右看,终于在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狗男主还是那个冷血无情的。
等体内的嗜血蛊解决,他就能跟他的命定·怎么打也不会死·天生虐恋体质的女主相亲相爱一生了。
女子虽以面纱遮掩,但冷淡的眼眸此刻却微微弯起,显然是很愉悦的样子。
是……听到他为她的亲事备厚礼庆贺,觉得很高兴吗?
呵。
萧昀险些压不住身体的戾气。
他身体越疼,思维却越冷静,甚至还声线轻缓地跟她商量起来:“是与我二哥吗?二哥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
“骆少侠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小狐狸微微笑着,顺着他的话,又肯定了一遍道,“若是做夫婿,应当能做个很不错的夫婿吧。”
……
目送女子离开,屋门被关上时,萧昀手指微一用力,手背青筋乍起,转眼便将桌角给捏成一撮齑粉。
身体里的每条经脉仿若都在被嗜血蛊啃噬,无尽的疼痛席卷全身,他却依旧能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里,维持冷静的思考。
除了额头与后背渗出的一点汗,几乎与常人无异。
屋内落针可闻,安静坐在那里的少年,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双肩耸动,身体都不可自抑地伏下来。
好夫婿。
他的二哥,或许真能做个好夫婿呢。
但终归是要死在他手里的。
连带着他的好表哥,闻洲,都要一起死。
苏阮待他这样好,他总不能恩将仇报,让人年纪轻轻就成了小寡妇。
少年笑着笑着便息了声,他手肘抵着桌子,姿态懒散地支颐着脸,鲜红的唇角还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他食指一抬,轻轻刮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时,还在静静想着——
为了她好,这两个有早亡之兆的人,可都不是什么良人。
除了骆衡之与闻洲,其他人都可以。
但苏阮偏偏似乎对骆衡之动了心。
他的救命恩人,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不轨的心思。
少年支颐着脸,眼眸微微眯着,某一时刻,眼角突然愉悦地微扬,骤然拉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这些本不该出现的事,皆因那份退婚书,给了苏阮底气。
既然如此,再拿回来,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