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听到他的传音,含笑点点头。
笑他这幅要谈条件架势,仿佛他的脸很金贵,若想见他的脸,必须得刨出一颗真心才能见到。
李兰修传音给他,漫不经意地念道:“你杀个人证明你的诚心,我会考虑给你看我的脸。”
佛堂里能杀的人只有一个。
无极瞧着他打量几秒,传回去问道:“他说你长得丑陋,你就要他的命?”
“嗯?他说我长得丑陋?”
“……你不知晓?毫无理由要杀人?”
“不行么?”
无极再次被他问得一怔,真心实意地评价:“心肠歹毒,喜怒不定——你倒是跟我很配。”
李兰修也不催他,轻描淡写地望着他。
无极不由得一笑,转过身走向李玄贞。
李玄贞方才一直在听李兰修与无极的对谈,没想到李兰修胆量如此大。
听到背后靠近的脚步声,他闭上双目深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握紧手中的佩剑,准备反击。
面朝无极的一瞬间,一只羸弱的手向他伸过来,他忽然觉得全身一凉,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滴答——滴答——
是什么声音在响?李玄贞茫然抬起头。
无极手中握着一颗乌黑的心脏,血肉透出黑红,刚出炉的经脉一张一缩,怦然勃动着。
血一滴一滴落在地面。
李玄贞缓缓垂下眼,胸口空荡荡的一个血洞,他下意识摸向胸口,摸到一手湿热黏稠的血,双眸蓦然地瞪大,满是错愕地盯着无极。
李兰修站起身来,单手解开勾在脑后金勾,拎起面具,随手撂在桌案。
乌黑的墨发挽起束在精致的发冠,几缕飘动发丝戳在鲜艳的唇边,微微翘起的唇角很尖,仿若见血的利刃。
他有一张被苍天过分偏爱的脸,白得仿若最纯净的雪,眼眸浓墨一点的黑,眉眼相互辉映,艳丽的美到了极致。
山下,方才议论纷纷的道宗弟子突然陷入宁静。
宁静长达三四秒,仿佛众人同时向苍天得意之笔致敬。
紧接着,人群里爆发出比红教教主出现时还要高的浪潮,交头接耳询问他的名字,他的宗派,他是天上不沾凡尘神仙,还是挖人心肝的鬼魅。
“李兰修”这三个字很快传遍每个人的嘴里。
无数的人反复咀嚼着他的名字,仿佛唇齿留香,恋恋不舍。
李玄贞目光落在他脸上,身子重重栽倒在地,他直勾勾盯着李兰
修,不肯挪开目光,手中费力掐出法诀,减缓生机逝去的速度。
“你……记不记得我?”
他气若游丝地问道。
无极转过身的瞬间,无欲无求的双眸瞬时雪亮,像钉子似的黏在李兰修脸上。
李兰修走到他身边,歪过头瞧着李玄贞,“你在跟我说话?”
李玄贞马上就要死,只剩下一个疑问,他仰望这张令他死而无憾的脸,费力地问道:“你记不记得我?”
李兰修缓缓地躬下腰,认真地问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你……你记得我么?”李玄贞再一次问道。
李兰修摇摇头,蹙起眉尖为难地道:“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清。”
李玄贞拼尽所有的力气,伸手抓住他的袍子一角,近乎乞求地问道:“你记不记得我?”
“还是听不清。”
李兰修轻声说一句,怜悯地望着他。
李玄贞无力张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口中溢出丝丝的血,生机迅速消散。
直到他死了。
李兰修这才直起身子,缓缓吐出两个清晰的字:“记得。”
心狠至极。
无极目光黏在他脸上,屈指一弹,头顶的“通天眼”消失。
若是早知他那么美艳,绝不会将他的美貌与任何人分享。
他将手中的心脏递给李兰修,情不自禁柔声细语地说:“我姓殷,本名殷无极,他们都叫我佛子,你可以称我无极。”
李兰修睨他一眼,很不客气地问道:“佛子?你为何不剃度?”
殷无极扔了心脏,手上不见任何的血,温笑着说道:“因为我在效仿释迦牟尼,佛祖曾有出世入世,我如今是入世之时。”
“哦?所以你真的是和尚?”李兰修打量他一遍,眸里有几分讥诮笑意。
若是旁人羞辱他的信仰,殷无极直接碎尸万段,可李兰修这样问,他非但不生气,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说道:“你也可以继续称我臭和尚。”
李兰修什么都不想叫他,只想他死远点。
殷无极看向佛殿里的释迦牟尼像,手向着佛像一展,巨大的佛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空荡荡的莲花台座。
他另只手臂一伸,一把环住李兰修秀窄的腰身,柔韧紧绷的肉/体隔着衣服贴在他的手臂,顿时令他血脉偾张。
四位护法忧虑的问题根本不存在,他见到这张脸的第一眼就起了邪念。
李兰修低头瞧眼搂在腰里的手臂,殷无极躬身抄过他的膝盖,将他打横抱起来,像个迫不及待的色中恶鬼,抱着他一跃而起,轻盈落在莲花台座。
楚越一行人突破重重迷雾,来到佛堂结界之前,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韩潜一瞬间突然理解了江九思,“这是李兰修?”
江琢眯起眼睛,直愣愣盯着殿内那道身影,原来堂兄在重玄宗过得那么好。
井眉点点头确定说道:“这是李兰修。”
楚越盯着无极搂在李兰修腰间的手臂,猛地抽出乌刀,一刀势大力沉劈在结界。
乌刀连同他的手臂一震,握刀的虎口渗出丝丝的血。
一刀接连着一刀,刀刀劈在封禁的结界,不知疲倦,不肯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