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茫青山映照,四大道宗的飞舟如云密布。
金光、玉光、剑光交相辉映,宛如天降星河。
道宗数万名弟子齐聚一堂,齐齐仰望着夜空中偌大的巨幕。
方才,李兰修轻而易举突破阴玄子阵法,无数道惊诧的声音从人群里爆发。
“如此厉害的法宝……他是从何处得来?”
“此等法宝若在我们流云宗,我们的阵法岂不是如虎添翼?”
“他是哪个宗派的?面对红教的两位护法,不卑不亢,此等气度,倒是个人物……”
重玄宗的弟子一脸骄傲地告诉身旁道友,“他是我们宗门的人,李兰修,你们没听过吗?”
现在道宗弟子都未听过这个名字,但很快,就在今日,这个名字将无人不晓。
夜色浓重,浓雾弥漫的山头,李玄贞手中举着一块照明石,寻觅下山出路。
他与李兰修一行人前后脚来到白塔寺,韩潜带着凌云剑宗的弟子跟随李兰修上山,他落在后面跟上山。
随着巨佛诵经声响起,他迷失在六道莲台阵。
不远处,浓雾里隐约透出一道身影。
李玄贞拔出佩剑,见到一张熟悉脸,他稍稍放下心,“原来是无极大师,你也迷失在浓雾里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无极神色恬定淡然,一身血红僧衣,仿佛是大喜的婚服,脖颈戴着一串白色念珠,惨白的念珠质感像骨头,透出几分诡异气息。
无极置若无闻地走过他身旁,视若无睹,走在浓雾里轻车熟路。
李玄贞顿一下,疾步跟上去,寸步不离地跟着无极,“大师为何不言语?”
无极走到一间灯火通明的佛堂前。
大雄宝殿里坐着释迦牟尼的佛像,佛祖慈悲低眉坐在莲花台上,身前供桌亮着一盏盏火烛。
李兰修坐在佛像下的蒲团,等得百无聊赖,手中摆弄着一个鬼气森森的木雕娃娃。
无极迈进殿门,打量他一遍问道:“残月说你要见我?”
李兰修抬起眼瞥他一眼,反问道:“不是你想见我么?”
无极笑意更深几分,点点头道:“你将幻姬哄得神魂颠倒,阴玄子也让你气得够呛,你还敢责骂残月……”
李玄贞跟着无极走进门,听到这几个名字,脸色顿时发白,这都是红教的护法的名字。
“快走!无极是红教的教主!”
说罢,他转头向着殿外奔去,就在即将到达门口的一瞬间——金色水波纹从天而降,严丝合缝地挡在门口。
波纹像一幕雨帘流动,暗金色经文忽隐忽现,佛堂里形成一道铜墙铁壁的结界。
李玄贞脸色苍白如纸,进退两难地立在门口。
红教的教主,修真界传说中的人物,没有人知晓他的修为,只知晓从未有道宗的人能在他手底下活命,手段之狠辣,为人之变态,无人能及。
一个将屠城当作家常
便饭的人物,一个杀修士如同烹宰猪狗的人物,任谁见到他,能不害怕呢?
山下,道宗弟子们盯着巨幕,听到那几个名字,一片波澜起伏的哗然。
随着李玄贞指出无极身份,惊呼声如同海啸一般在广场翻腾。
“这、这就是红教的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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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教的教主不是从来不露面吗?他为何会出现在巨幕里?难不成他不知这里有‘通天眼’?”
“东川真君不在此,谁也救不了这两位道友。”
一时间众说纷纭,但所有人心中都明白,红教的教主出现在此,佛堂里的两位道宗弟子,绝不能活下来。
重玄宗弟子们脸色焦急,方才李兰修过关斩将,为重玄宗大出风头,人人脸上都有光。
现在竟然遇到红教的教主,人人都为李兰修的安危担忧。
凌云剑宗的紫抹额青年,按住几位要冲上山营救同宗弟子的人,“玄贞师兄一定不愿见到你们为救他丧命于此,都给我冷静!”
李玄贞在道宗里小有名气,遇上红教的教主,他都不能活命,何况众弟子从未听闻过的李兰修呢?
“可惜了,以这位重玄宗弟子的风度和气度,若能活下来,日后必然是位人物。”
“我只希望这妖僧能给道友一个痛快,莫要折煞他们……”
此刻佛堂里,无极目光扫一遍镇定自若的李兰修,走近几步问道:“你不怕我?”
李兰修屈膝坐在蒲团上,姿态随意招招手,无极俯下身到他身边,侧耳倾听,他才说道:“我为何要怕你?”
无极微微一怔,反倒被他问住了,他自认所做的事情皆是人之常情,并无可怕之处。
只是世人与道宗对他和红教有偏见。
他轻轻地点头,瞧着李兰修剔透漂亮的双眼,“你说得有理,你不该怕我,你是通透的人。”
李兰修眼波在他俊逸的脸扫一遍,收回目光轻轻地一笑。
离得很近,他轻悠悠的笑声沁在无极的耳朵里,仿佛柔软羽毛拂过耳蜗,教人骨软筋酥,心猿意马。
无极无欲无求,从未向人解释过所作所为,此刻鬼使神差地说道:“人人皆以为我嗜杀成性,十恶不赦,可佛说众生平等,人杀猪宰牛,岂不是嗜杀?”
“人宰杀牲畜,我宰杀人,这难道不是众生平等?”
无极紧盯着他的双眼,似乎在等待他的认可,“佛陀曾说‘若众生陷于苦海,无尽轮回,则需大愿力拔度,使其超脱,归于净土’,我超度过数十万的生灵……”
“岂不是功德无量?”
李兰修突然明白了,眼前是位正儿八经的疯子。
世间本就无众生平等,若无极真的认为众生平等,为何屠杀普通人,而不去屠杀修士?
还不是因为凡夫俗子面对红教毫无还手之力,但屠杀修士立即会引起名门道宗的注意,红教讨不到好处
() 。
他敷衍道:“嗯,有道理。”
无极露出几丝微笑,手指落在他面具一角,摩挲着冷硬面具,“我们情投意合,若你相貌丑陋也无妨。”
李兰修向后一仰,后背倚靠在供桌,下巴微微地扬起,颚下隐秘的鲜艳伤痕在雪白细腻皮肤里清晰分明。
“你想看我的脸?”
问得不经意,似乎完全不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