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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被杜子腾性骚扰那段时间,钟意没有告诉任何人。

顾清淮在执行任务时肌腱断裂,硬是等任务结束才打报告,送到医院肩膀直接打了五颗钢钉。

而这些,他自始至终对她只字未提,她之所以知道,还是听谢凛说的。

世人皆苦,不止她一个,她可以像顾清淮一样勇敢。

她在杜子腾走近时自动退避,在他微信喊她“宝贝”时面无表情忍着恶心截图存证。

她不参与所有有他的聚餐,在发现出差名单上只有他和她又无法推脱时,包里放上瑞士军刀。

后来,他提出“只要陪他一个晚上”、就给她升职机会,她默默按下录音笔的录音键,冷脸回敬一句“我宁可辞职”。

终于在他醉醺醺往自己身上靠的时候,她侧身躲到一边,拎起一杯红酒从他头上浇了下来:“既然你人老眼花头脑不清醒,那我帮你清醒清醒。”

酒杯摔裂在地板玻璃渣四溅,老男人醉醺醺摔倒掌心直接碾在碎玻璃渣上面,痛得龇牙咧嘴破口大骂。

没人会为一个刚参加工作的新人得罪大领导,原本有说有笑的同事会突然噤声,跟她坐在一起吃饭的女孩会毫无预兆说一句“我吃饱了”,这个时候她抬起头,一定会看到杜子腾出现。

一直跟进的新闻临时换了别人,原本她的工作任务接到通知说“不必去”,不知如何推脱的聚餐再也不会有人喊她……

钟意这才意识到,自己再次被孤立,之前是学校,现在是职场。

单位的风言风语传出十几个版本,最多人相信的,是她想借大领导往上爬。

后来,姜惠出现。

她站在她对面,写下一行字问她:杜子腾是不是骚扰你了?

钟意愕然,姜惠红着眼睛:“他带我出差,晚上敲我房门。”

这家单位铁定待不下去了。

如果她不发声,以后会有更多看起来好欺负有没有背景的女孩子被欺凌。

钟意说出自己的计划:“我决定在离职前把所有证据提交公安机关,同时发到公司内网。”

姜惠红着眼睛点头:“我和你一起。”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在她们约定去公安局提交证据的那个星期,姜惠家中有事,请假一个月。

钟意无意间刷到一段视频,视频里的女孩,脸上都是青春痘、身材偏胖,她在视频里哭着说,自己被班里的男生性骚扰,想要求助。

女孩同时爆出性骚扰自己的男生的照片,男生个子很高,剑眉星目,说是校草级别也不为过。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评论区的言论——

【妹妹,你长这样,人家帅哥怎么可能对你下手呢?照照镜子吧!】

【就是就是,这难道不是给你的福利吗?】

事情不断发酵,男生出来发声:【追我我不答应,就出来造谣。】

这下,舆论风向更是一边倒,钟意给女孩发了

私信。

女孩说自己叫魏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她。

钟意联系姜惠:“我们晚一点再去公安局?”

姜惠:“你可以都拿给我,我先帮忙整理。”

时间紧急,钟意想也没想,将自己的录音笔、硬盘全部交给姜惠。

等到钟意回单位,姜惠假期也结束,她却说,所有证据全部毁坏。

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钟意看着四分五裂的录音笔和硬盘红了眼睛。

再之后事情发展都是意料之中,她被调离,姜惠升职加薪一片坦途。

钟意想,等魏宁的事情调查清楚,她就主动辞职。

她跟自己说,只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

那是她第一次情绪崩溃。

她蹲在黑漆漆的出租屋痛哭出声。

那个瞬间她发了疯一样的想要见到顾清淮,可是顾清淮和她之间隔着半个中国。

她能打电话的时候很少,能打通电话的时候更少,顾清淮永远在忙。

她等自己情绪稳定下来,说话不会再带哭腔,才试着按下他的号码。

没有想到,这次电话只响一声便被他接听。

电话那边,他的声音不像往常清润,疲惫得像砂纸磨过,喑哑也干涩。

他问:“过得好吗?”

她“嗯”了声,简短的音节,不带任何哭腔。

电话两边同时沉默。

她轻轻喊他:“顾清淮。”

顾清淮:“嗯?”

钟意擦干眼泪,努力笑着:“你可以和我说会话吗?随便说什么都好。”

顾清淮的声音沙沙的,有些低:“钟意。”

他好像有好多话要说,又好像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最后,只剩一句满是歉疚的:“对不起,我要集合了。”

钟意闭上眼睛,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顾清淮所在的武警部队招聘军队文职,有记者岗位,笔试就在周末。

钟意擦干眼泪翻开书本备考,如果可以,她马上就可以去到他身边。

-

随着事件发酵,魏宁没有证据又说不清,直接被网暴、人肉。

她很久之前发在空间的照片、说说、日志都被网友扒了出来。

字里行间,是少女的幻想和隐晦的暗恋,她真的暗恋过校草。

只是那个时候没有想到,谦谦君子实际上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钟意见到她的班主任,班主任说小孩闹着玩,又打量魏宁满是青春痘的脸,笑说怎么可能。

钟意等到魏宁的父亲,酗酒的男人醉醺醺色眯眯,突然就一脚狠狠出踹上女孩的身体:丑逼!

钟意带她去报警,警察态度很好,可是,没有任何证据。

收集证据的过程,是钟意一遍一遍揭开自己伤疤的过程。

她开始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想起钱荣,想起初中密闭的

杂物间。

想起冷着脸麻木不仁的同学,想起那些让她痛不欲生的字眼……

终于有一天,魏宁颤抖着给她看了一段视频,事情有了转机。

她用自己给她的微型摄像机,记录下男生所做的所有,钟意忍着眼泪播报新闻。

魏宁沉冤得雪,在学校的天台,她问她:“姐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钟意点头,女孩看着她,问:“长得像你这么漂亮,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钟意怔住,魏宁脸颊笑容惨淡。

“因为我又胖又丑,所以我是我爸酗酒之后撒气的工具,遇到骚扰,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你长这么丑怎么可能有人看上你,被人肉的是我,被网暴的是我,走在街上,总有人对我指指点点……一开学班里男生就评选校花和丑女,走到哪儿都有人说‘看啊那个丑女来了’,现在依旧是这样,他们不会指责校草,只会说‘跟校草睡一觉也不亏吧’、‘校草怎么会看上她’……”

钟意温温柔柔给她擦眼泪:“我有过和你一样的经历。”

她走上前环抱住魏宁:“那些人犯罪,跟你无关,只因为他是坏人,不是你的错,你明白吗?”

钟意红着眼睛,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除了在电视新闻上还她一个清白,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包里是她几个月之前就写好的辞职报告,还有一张机票,去找顾清淮的机票。

她已经一个人太久,她太孤单也太害怕。

像一朵想要靠近太阳的向日葵,一叶想要停泊靠岸的孤舟,一个深夜里磕磕绊绊行走迫切想要见到黎明的旅人,她只想不顾一切到顾清淮身边。

这样的日子,她一分一秒都熬不下去。

魏宁最后回抱她:“谢谢钟意姐姐。”

她送她一个自己亲手做的平安符,笑着说,姐姐再见,我去上课啦。

而后,魏宁突然发了狠一般往前跑去,前路是天台边缘,是五层高楼也是万劫不复。

在课间操的背景音中,那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如此突兀。

紧接着,尖锐的叫声四起——“丑女跳楼啦!”

钟意的眼睛代替相机,完整记录女孩生前最后的画面。

她在电视台播报的最后一条新闻,是:“被霸凌的女孩于今日上午十时跳楼身亡。”

从那天开始,钟意开始频繁做噩梦。

她一路跑,一路逃,撞到什么人拉着他求救:“救救我,救救我!”

那人发出一声狞笑,钟意抬头,是杜子腾。

他用掌心都是玻璃渣的鲜血淋漓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

钟意继续跑,继续逃,被什么绊倒,低头去看,是自杀身亡的魏宁。

她的脑袋上贴着“丑女”标签,到死都没摘下来。

她开始畏惧睡觉畏惧关灯,床头的灯一开就是整晚。

即使睡着,也会被不存在的尖叫声痛苦声骂

声惊醒。

那些时候,她无比希望顾清淮在自己的身边。

她缩在床的角落,仿佛面前都是不存在的尸体,脸埋进膝盖。

她还会好吗?

她是不是好不了了?

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她不报希望地拨通顾清淮的电话。

顾清淮的电话占线。

那个瞬间,她的心里有从未有过的埋怨。

他和她没有话要说,怎么跟别人打电话就有时间呢?

电话终于打通,钟意还没有出声,就听见一声低吼:“能不能别烦我!”

那个声音很凶很冷,却很熟悉,是顾清淮没错,他吼完直接挂断电话。

她怔愣出神,不知所措。

手机屏幕又亮起,她脑袋木木的,重新把听筒放到耳边。

顾清淮声音软下来:“我不是要凶你,我刚才没有看号码。”

语气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温柔,甚至有少年时才会有的茫然无措:“钟意,对不起。”

他爱她这件事情,毋庸置疑。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从没舍得让她受过半分委屈。

就连现在,在心情很不好的时候、不知道把她做谁不小心吼了一声,都抱歉成这样。

“没关系,”她软软问了句,“顾清淮,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边顾清淮沉默,集合哨声透过听筒响起。

他未开口,她已经先温声安抚:“是集合了是吗?快去吧。”

书桌上那本《偷影子的人》被风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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