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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

在平稳度过中元节之后,就是接连沉池被攻陷的消息传到京中,萧沛所率的叛军兵马在集结多位藩王的支援后,一路北上攻占多座城池。

而所有人以为不足为惧的前朝起义军,竟也一路收召兵马在四月末的时候打过了两江!

幸而朝廷派来的援兵抵达及时,死守显州,起义军才没有进一步攻过来。

但是时至今日,朝廷腹背受敌,被两方分去兵力,竟以隐隐落到劣势。

那批拥护谢鹜行的朝廷官员也意识到局势的严峻,若再下去,就不仅仅是皇位之挣,而是这大胤朝要没了!

老太傅在金銮殿上痛斥奸臣乱朝,要谢鹜行自戕谢罪,被下令当场斩杀,血溅满了大殿,百官无不骇然惊栗。

这场仗也到了无法再拖的地步,所有人心知肚明,只有朝廷军与萧沛的军队整合,内方稳定,才能保天下不会易主。

七月暑至,萧沛的八万先行军已经顺利驻扎在峡裕江畔,只等渡江长驱直达京师。

营帐内,萧沛身穿甲胄站在舆图前插旗摆阵。

如今朝廷兵力仍是最多,但一部分被拖在了显州,驻守皇城外几到关卡的兵力与他相去无多,加上一路败退,军心早已不稳,他战胜的把握不低。

怕就怕两军交战的时候,赵铭那帮叛军也打过来,到时候鹿死谁手就难说了。

萧沛沉着嘴角,他是真没想到,谢鹜行连那区区万的人叛军都挡不住,能让他一路打到显州,招兵买马壮大至七八万。

他闭上戾气涌动的眉眼,深深呼吸。

帘帐被挑开,是进安走了进来。

“殿下。”进安站定在舆图前拱手。

萧沛,“说。”

“前方探子来报,谢鹜行为增将士势气,要亲自率兵上阵。”进安说罢递上手里的信封,“这是京城送来的密信。”

萧沛接过信拆看,信上说,是赵京玉劝笼了大部分朝臣,谢鹜行顶不住压力所以才会亲自率兵。

“自作主张。”萧沛神色变得凌冽。

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一举攻入皇城,谢鹜行前来必然会拖长战期,倒时两军伤亡少不了,朝中毕竟还有一个姓萧的坐在皇位上,若是赵京玉也想做那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人……

虽然赵京玉未必有这个胆子,但他不能不防。

萧沛思忖着摩挲着手里的玉,片刻后低下视线,看着掌心的玉问进安:“找到了么?”

进安知道他问得是顾意菀,在北上行军的路上,他们在一个流民孩童身上发现了一方绣有玉兰的手绢,那绣花与顾意菀所绣的如出一辙,而听那孩童的描述,给他手绢的人也与顾意

菀相符。()

顾意菀恐怕是真的没有死,据说在她身旁,还有一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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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安摇头,“还没有找到。”

“继续找。”萧沛重重合上眼。

这场仗他无论如何都要赢,他还要找回他的菀菀。

*

谢鹜行出征的前夜,彻夜都将雾玥捉在床帏内,他发着狠,雾玥也竭力承载着,手臂紧紧圈着他,不断地问:“你会没事的对不对。”

谢鹜行沉黑染欲的眸子紧盯着她,里头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挣扎。

她交扣在手臂上的指深掐出印记,又问:“谢鹜行,你会没事的对不对。”

“公主愿意跟我一起走么?”谢鹜行问。

战场凶险,刀剑无眼,生死就是一线之间的事,他还没有看透天机的本事,只有把小公主带在身边,他才能确保他们到死也在一起。

雾玥没有犹豫的点头,透过眼前的水雾看着他,“你不是问过我,愿不愿意死在一起。”

谢鹜行一句话没有说,就这么紧紧看着她,忽然笑出声。

粗哑的笑声凝满了畅快和也满是不舍,当初是这么想的,可他不舍得他这般漂亮美好的公主,变成一具没有生息的尸体。

舍不得可怎么办呐。

谢鹜行低头深切吻住她,用力到恨不得将她吞进腹中,“公主不用担心,我就是死,也会回到公主身边死。”

从他下颌滴落的汗水砸在雾玥身上,与布她肌肤的涔涔香汗混掺,稠缠的气息丝丝脉脉的深搅在一起,两人都希望这天不要亮起来。

可时间不会偏爱他们半分,雾玥醒过来的时候,谢鹜行已经不在。

*

谢鹜行率朝廷军队与萧沛的叛军对峙在峡裕江,两军数次交战峡裕江易守难攻,萧沛想要率军渡江,唯有两条路,从山涧夹道走或是横渡江面,夹道行军难,将士只要进入就会遭遇埋伏,死伤惨重。

而一旦想要渡江面,驻守在江河对岸的将士就会射来漫天飞箭,同时投石砸船,两军交战数次,萧沛这边将士死伤万余,却始终难以攻破。

直到一夜大雾,谢鹜行预判失误,萧沛趁夜色遮目,命三千将士渡江杀进对方阵营,借着大乱之际,大批军队过江,直接打的对方退兵十里戌守。

索性援军很快抵达,战势又一次拖了下来。

营帐内,萧沛与将领商谈过战事已经是深夜。

烛火照着他厉怒森冷的脸,到此关头,谢鹜行与他都清楚,只有统帅两军将士,才能对抗起义军,所以两人都有所保留的在打。

“如此拖下去,赵铭的起义军恐怕就真得要收鱼滃利了。”

他们两人之间,必须要死一个。

*

皇宫一处开阔的空地上,雾玥一手执着特制的木棍,木棍的凹槽处盛了水,她抿紧着唇,用手里的另一根棍子狠狠敲击在下面,被大散的水花立刻飞上天,再如蒙蒙雨雾般洒下。

“公主可

() 真厉害!”站在一旁的合意和心檀满嘴夸赞。

雾玥自己也十分满意,她扭头兴冲冲的去看一旁的师傅,眼里闪烁着希冀:“我这样可以打铁花了吗?”

“不成不成。”师傅连连摆手,“这水打的还不够散,若是换成铁水,公主身上可就要被灼伤了。”

自来就从没有姑娘家学这手艺的,只有皮糟肉厚的男子才敢做这危险的事,公主来找到他说要学打铁花时他都蒙了好一会,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娇滴滴的小公主能干这事。

万万没想到,她竟真的坚持了下来,日复一日的练着。

如此的坚韧连师傅都咂舌刮目相看。

雾玥闻言落寞的垂了垂眼,今天是谢鹜行的生辰,说不定他回来,她便便日日练习着,没成想还是不行,他也还是没回来。

谢鹜行离京的三个月,她除了从那一道道传回京的军情中寻到一点点他相关,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师傅见她情绪低落,宽慰说:“公主已经打得十分好了,倒时必能打出最漂亮的铁树银花来。”

“嗯。”雾玥勉力挽出笑,没关系,等她学会了他一定也就回来了。

往后就都是平安顺遂。

……

“嗡——嗡——”

沉压浑厚的鸣哨声响彻军营,将士从哨台上急奔下来,口中高喊:“叛军又攻来了!”

谢鹜行靠坐在圈椅上,漠然听着营帐外将士奔走整军的重踏声,仲九站在一侧,垂低着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交代你的事都记住了。”谢鹜行启唇淡淡说。

仲九沉声答:“掌印放心。”

没听到谢鹜行再说话,仲九略微抬起视线。

烛火明明灭灭的照在他脸上,漆眸沉黑,稀薄的光投在其中都被吞噬的干净,似是怎么也难以照亮。

直到他眨动眼帘,仲九才从他眸中读出一丝情绪,是惶恐。

仲九震惊不已,他怎么会从掌印眼中看到惶恐?等再看过去时,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戾气。

急促的脚步声奔来停在营帐外:“末将求见内相。”

“进。”谢鹜行站起身,展开手臂。

仲九取来甲胄为他穿上,谢鹜行低头佩戴着护臂,副将程士毅拱手道:“萧贼率军自南崖袭击,末将已经命先锋将士迎战,弓箭手和炮车皆以排阵备战。”

阵前,硝烟弥漫,火光冲天,席卷着扑面的血腥味和喊杀声,两军将士冲陷在沙场之中,一具具身躯倒下,紧接着又是一批批将士前仆后继的冲上前。

铁骑马蹄踏过尸体,扬起漫天的沙尘残肢,厮杀声滔天。

谢鹜行骑在马上,眯眸望着地方阵营旗帜上“伐奸除逆,扶颠持危”的几个大字,迅疾的狂风吹得旗帜翻飞不止。

谢鹜行冷默勾唇,伐奸除逆,究竟谁是奸谁是逆。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剑锋映着凉月,冷冽透寒,“给我杀!”

谢鹜行策马疾驰杀进战场,凌厉的剑势招招直取对方性命,狠戾杀出一条血路,剑身逐渐被鲜红的血液染得看不出本身的颜色。

将士气势大增,嘶吼着冲杀在前,月影笼罩着这片巨大的修罗场,刀剑碰撞发出的铮鸣,火花迸溅,哀嚎咆哮,形如炼狱。

程士毅杀到谢鹜行身旁,高声道:“内相,萧贼见不敌,带着人马往西崖逃了!”

就在这时,迎面冲来的敌军嘶喊着朝着谢鹜行挥刀劈来!

谢鹜行眸光一厉,执剑的手腕灵巧一翻,剑锋直取对方心口,拔剑撤势的同时,大片的血迹喷洒而出,溅在他眼下,衬着冷白的皮肤如同鬼魅。

“率人马,随我去追!”谢鹜行一夹马腹,率先朝着萧沛退逃的方向追去。

一路追踪进西崖山涧,除了一路过来地上的尸首,谢鹜行始终没有发现萧沛的踪迹,他拉停缰绳,缓慢驱着马绕着空寂的山涧处查看。

飒飒的风凌厉刮在谢鹜行耳畔,如刀锋剜肉,束发被风吹得翻飞扬起,敏锐听到林间有动静,谢鹜行眸光一厉,执剑的手慢慢握紧。

数十道黑影从暗中跃出,萧沛骑着马自人群中缓缓上前,微笑看着谢鹜行。

谢鹜行目露讥嘲笑看着面前的埋伏,“殿下不会以为,凭这几人就能奈何的了我罢。”

且不说程士毅马上就会带人赶来,即便没有,这些人他也不放在眼里。

萧沛挑眉摇头,“我是想与内相商量件事。”

谢鹜行一副倾听的姿态。

萧沛道:“想来内相也清楚,只有这天下姓萧你我才安枕,现在我们僵持下去只会使兵力越来越弱,让赵铭那帮逆贼得逞。”

“那殿下投降就是了。”谢鹜行笑得散漫。

萧沛心头怒沉,面上却不改丝毫神色,“朝中早已无人服你,现在全天下都要你死,你吃不下赵铭,你与我顽抗也是因为你没有别的出路。”

谢鹜行唇边的笑意慢慢敛起。

萧沛接着道:“这荣华富贵你是没本事要了,与其落得个不得好死,我可以现在放你走。”

谢鹜行沉默不语,仿佛在权衡,忽的,他弯唇一笑,“来了。”

谢鹜行好整以暇的吐字,“我吃不吃得下赵铭,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萧沛抬眸看向他身后,是程士毅带着围堵的人马赶了过来。

“内相恕罪,末将来迟。”程士毅策马高喊,“都给我上,拿下逆贼。”

萧沛看着越来越近的人马,也笑起来,“是啊,来了。”

他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怎么可能放谢鹜行走,他要将他碎尸万段!只是若直接动手,他确实没有把握。

但是他可以策反。

谢鹜行意识到不对,脸色骤变快速回头,程士毅手里的弓箭已经破空射出,淬着寒光的箭头朝着他飞射而来。

谢鹜行瞳孔陡然缩紧。

……

夜风拍打在窗棂上,没有关紧的窗子被吹得摇摆作响,“哐嘡,哐嘡。”

雾玥猛得从睡梦中惊醒,“谢鹜行!”

黑暗中,雾玥惧睁着眼睛怔怔望着帐顶,她心脏在狂跳,呼吸急切,强烈的不安急涌进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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