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贺亭川依旧没有回家。
南城正值雨季,每天都有一场暴雨,有时在早上,有时在晚上,天晴一阵就被乌云吞没。这种天气,出了空调房,皮肤上的汗水就一直不干,黏腻腻的,身体和心里一样难受。
薇薇没有再主动找过贺亭川,像是在和他无声地较量着。
阿鹤最近倒是天天来找她,薇薇每天一睁眼就能收到他的消息,晚上也会和他聊到睡前。
两人还打过几次语音电话,阿鹤在电话那头给她弹过钢琴和吉他,但他从没开口说过话,很神秘。
每天中午,薇薇都能收到一捧花,有时是玫瑰,有时是郁金香,还有时是马蹄莲、向日葵,花不重样,但署名却都是一个“鹤”字。
薇薇他们直播间都快被鲜花填满了。
大威进门忍不住吐槽一句: “苏青蟹,能不能喊你那追求者少送点花啊,我这快要花粉过敏了。"
“他不是我的追求者,是一个认识了六七年的朋友。”薇薇说。“你觉得我会信?"大威叉着腰嚷嚷,"不追你送你这么多花啊?”
“我跟他是纯友情。”曾经有一年,那种感情差点就要变质了,他说要见她,薇薇同意了,但到了目的地,她出了点意外,没见成,阿鹤也没再提见面的事。
不见面就可以永远做朋友.…
那种距离也许刚刚好,够她毫无负担地和他说心里话。
还没到直播的时间点,大威刷着手机,忽然直挺挺地坐起来, “喱”了一声。薇薇还没来及问,她的手机浏览器已经给她推送消息。有媒体曝出了岑凰疑似怀孕的消息。
他们发现,岑凰出席各个场合都只穿运动鞋和宽松版型的裙子。
岑凰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后,又立刻有人博出了一张照片,背景是南城医院,主人公是贺亭川和岑凰,两人都戴着口罩,打扮低调。
网友细心推理后发现,岑凰和贺亭川早在半年前就认识了。薇薇越看目光越沉。
大威看她的表情不对,连忙转移话题:“新闻说今年的梅雨季节比往年长,真讨厌。”
薇薇合上手机淡淡应了句: “是挺讨厌的。”
更有趣的是,这些消息在
几个小时后忽然全部消失了,话题热度下降,连那个爆出照片的账号都被封了。
大家纷纷揣测是贺家那位着急了。
岑凰工作室也出来辟谣,说她和贺亭川只是上午合作,但根本没人信,评论区被骂臭了。
午间休息后的茶水间里,男男女女扎堆在聊这件事——
"这贺亭川还挺宝贝这个岑凰的,一点负面消息都不让放出来。"“那可不,他太太没有跟他生孩子,这个孩子出生可就是长子。”薇薇和大威两个过来倒水,正好听到这句。
大威瞥了一眼薇薇,扯着嗓子插进这帮人的话里讲话: "生长子有什么用啊,得生嫡长子才有用,只要贺太太不离婚,旁人的孩子就只能叫私生子。"
那些人纷纷应和道: “说的也是,做三的能有几个有好结果的?”薇薇始终一句话没说,好像是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只有大威知道她不高兴。
前面的人走了,薇薇上去倒水,刚把水杯靠上去就被边上的大威拿走了: “魂不守舍的,别又烫着了,我替你倒。"
水声“哗哗”响了一阵,大威已经把她的玻璃杯装好了水: “网上的这些八卦好多都是假的,你别听了瞎想,影响自己心情。"
薇薇愣了下,说: "谢谢。"“谢什么?”大威挑着眼皮看她。
薇薇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淡淡道: “谢谢你帮忙倒水。”
大威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
薇薇回到直播间,给贺亭川发了一条消息,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没有解释?"等到下班,贺亭川也没有回她,在薇薇看来这种沉默其实就是默认。
太气人了!
她把手机一转,咬紧后槽牙,火气腾地烧上来了。
大威正在收拾东西,见薇薇从椅子里站起来,满脸怒色地把手机丢进了小包。“今天还去打拳不?”他问。
"不去打拳,”薇薇说, “去打架。"
"啊?跟谁打架去啊?"大威被她的话惊到了。薇薇把小包往背上一丢,敲着高跟鞋往外走,声音散在了空旷的楼道里: “塑料老公。”
"啊?"
大威也不收拾东西了,一抓过手机跟了上去, “我跟你一起去,给你撑腰。"
"不用你跟,我自己能应付得来。"薇薇拒绝道。
大威咂了下嘴,一扯包带,把手抄进口袋里,冲她说: “你能应付个鬼,贺亭川能有那么好对付吗?"
薇薇闻言脊背一僵,猛地顿了步子,她愣怔着看向他,嘴唇动了动又合上: "你……"
大威眉头往上挑了下: “我猜的,放心,没和旁人说,就是觉得有些意外,顶级富婆居然是我同事。"
大威平常什么事都憋不住的人竟然替她保守了秘密,薇薇觉得特别难得。她收回目光,真心实意说了句: "谢谢。"
大威随手摁亮了电梯,说: “我今天都听你说几百遍谢谢了,一会儿打架带上我,再不济给你当个肉垫,保证拳头挨不到你身上。"
“还是算了。”她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以贺亭川的手腕,要整大威还是很容易的。薇薇坚持不让他去,大威也不好说什么。
十几分钟后,薇薇把Mini丢在贺氏楼下,踩着高跟鞋进了贺氏大楼。
她今天虽然是寻常打扮,但因为脸蛋够漂亮,加之腿长腰细,港式复古的红色上衣硬是被她穿出了画报感。
上次薇薇跟贺亭川来这里演过戏,前台的两个女孩一眼认出了她,两人站起来陪着笑脸喊: “贺太太好。"
薇薇略抬着下颌望过来,她没有笑,随意拨了拨长发,端着那股气场有点骇人: “你们贺总人呢?"
"贺总在楼上。"一个女孩讲完,另一个女孩立刻拿胳膊捣了她一下。
说话的女孩自知语失,连忙往回圆: “是……是我记错了,贺总早上外出有事了,不在这里。”
“哦,这样啊。”薇薇眉梢扬了扬,从鼻子里逸出一声笑来,食指串着钥匙,又懒又坏地转了转, “叮里咣当”地响了一阵。
两个姑娘相互看了看,都被那钥匙声引得不敢说话了。
“看来,"薇薇走近了,挑起一双狐狸眼,里面盛着勾人的光芒, "贺总今天还带了别人过来。”
那两姑娘直接傻眼了
。
薇薇戳穿了她们后,也不恼,反倒是拨了拨指甲笑道:“你们贺总没有签婚前财产认定,如果离婚,这里有一半都是我的,决定谁的去留还是很容易的。"
“太太,我……我们也不是要骗你……”两姑娘讲话都不利索了。“那行,”她漂亮的指甲在桌上点了点,语气不容拒绝, "给他打电话,喊他下来。"
眼前的贺太太是吓人,但另一位……更吓人啊。她俩谁也没敢动。
薇薇眉骨一动,笑得有几分轻佻: “怕他啊?”两姑娘点头。
薇薇侧身倚在那桌子前面,探手过来,将那放在桌案上的电话拿了起来,漂亮的眼睛睨过来道:"内线号码。"
两姑娘哆哆嗦嗦地报: “8149。”
薇薇笑了声,指尖轻轻一摁,拨了一串数字出去。电话接得很快,那端是梁诏。
薇薇单刀直入: “梁助理,我在楼下,让贺亭川下来。”
梁诏听到薇薇的声音也有些惊讶,这姑娘生他家老板的气,连带着也对他的称呼都变了。梁诏自然不敢怠慢,匆匆和沙发里的岑凰打了个招呼便去了隔壁。"先生……"梁诏欲言又止。
贺亭川从宽大的皮椅里抬眉,一双眼睛似无底的深渊: "怎么?"梁诏躬身道: "太太过来了,您看是哄,还是由着她闹?"这事他可不敢私自做决定,必须得问问清楚。
贺亭川神色敛了敛,食指和中指合在一起在桌上敲了敲,嗓音压得有些沉: “叫上岑小姐,一起下去。"
梁诏点头: “是。”
薇薇挂掉电话,等了两三分钟就见贺亭川、岑凰还有梁诏三人一起出现在了电梯厅里。她直起背,不紧不慢地投去一瞥——
贺亭川对上她的目光,心里有些高兴,他已经好多天没见着她了,很是想念,但表现在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岑凰见了薇薇,有点不知所措,她不太想让她误会,但这会儿只能配合着演戏。薇薇站在那里,神色平静,始终没往里面挪动一步。
等三人走到近前来,她才开口说话: “贺总,美人在侧,日子过得好不潇洒,难怪连家也不回了。
轻描
淡写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们还没见过谁,敢用这种口吻和贺亭川讲话,这姑娘也太顶了点。
贺亭川目光落在她身上,端着云淡风轻的神情道: "难为太太记挂,是挺逍遥自在。"
薇薇把视线移到了一旁的岑凰身上,漂亮的眼睛一转,意有所指道: “岑小姐,几天不见,果然穿平底鞋也这么漂亮。"
岑凰知道薇薇说的什么意思,她有些局促,心里一紧,脸颊都红了。
贺亭川往前一步,适时挡在了岑凰面前,那姿态表露出来的意思很明确——他要护着她。
薇薇心中一恸,压在心里的火更大了,她冷下脸,望进他的眼睛里,沉声问: “贺亭川,什么意思?说清楚。"
他的神情依旧冷着,看不出什么情绪: “太太心里既然清楚什么意思,何必再问?难道没有看新闻?"
他的意思是承认了。
薇薇心里闷闷地痛一瞬,多日的等待、彷徨、难受和恼怒交织在一起,已经到了临界点。她抬手,照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非常用力的一下,声音清脆,立刻有安保围了过来,一旁的梁诏也吃惊不小。贺亭川抬了抬手,示意那些人退回去。
“闹完了?”他冷声问完,拇指贴在脸上擦了擦,下颌骨动了下,看也没看她,朝外走了。薇薇觉得一个人不该变化这么快。
可她最开始认识的贺亭川就是这样的,他高冷不可接近。她自以为碰过他柔软的核,就是和他交过心的。
原来根本就不是。
即便再相爱,另一方想变心,也是一朝一夕的事,他变心前根本就不会和你商量。薇薇翕动着唇瓣,脊背轻颤,倒也没哭,只是觉得心里很空。
脑海里白茫茫的,一起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