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之前,琉璃给郦妩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坐在马车里时,郦妩捻着那张描了白玉兰花的帖子,想起去年自己参加谢云兰的生辰花宴时的心情。
那时她以旁观者身份,跟大家一样,看戏似的地揣测太子会不会出席谢云兰的生辰。如今再次赴宴,心绪却有些变了。
她不仅关心太子会不会出席谢云兰的生辰宴,更关心太子今年会送什么礼。
……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如今的太子妃身份原因?
*
今日,谢云兰和小侯爷韩旭依旧亲自在门口迎客。
随着德福的一声:“太子妃驾到——”
谢云兰夫妇二人以及各位宾客连忙上前行礼迎接。
德福替太子妃递上生辰贺礼,谢云兰夫妇笑着道谢,郦妩被众星捧月地迎到了兰园的待客花厅。众人看向郦妩的眼神,恭敬又带着各种复杂的探究。
这些日子各种关于太子妃失宠的传闻,甚嚣尘上,沸沸扬扬。如今看到郦妩来参加谢云兰的生辰,众人总觉得会有好戏看。
果不其然,郦妩才来没多久,太子的近身大太监李遥如期
而至,送来了今年的生辰贺礼——碧玺珊瑚玉雕假山盆景。
这礼物贵重自是不必说,关键这是太子送来的!今年太子又送礼物给谢云兰了,还是在娶了太子妃之后……还是明晃晃地当着太子妃的面!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太子心中,谢云兰的地位依旧不可替代。而太子妃,大概真如传闻所说的,入宫即失宠了……
众人看向太子妃的眼神,甚至已经压抑不住地带了些同情,有些还暗暗地幸灾乐祸,其中尤以谢云棠的表现最明显,几乎是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郦妩端着茶盏的手,四平八稳,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无比懊恼的话:早知道,连瓶子都不该送他的……
谢云兰腹部微凸,被小侯爷小心翼翼地扶出来,面容柔和地打圆场,感谢了太子妃和太子的心意,然后将郦妩请到上座,宴会正式开席。
郦妩食不知味地吃了点东西。她向来骄纵,绝不会在人前示弱,显得她多在乎似的。再说了,她本来也不在乎!
因而吃完宴席,郦妩又笑吟吟地跟着众人在兰园里逛了一圈,欣赏各种名品花卉。
虽然已经入秋,秋老虎依然热烈。郦妩逛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闷热,便带着琉璃离开现场,往后花园方向而去,想寻个凉亭歇憩一下。
刚走到花园内,便被赶来的谢云棠奚落。
传言早就说太子和太子妃新婚夜未曾圆房,如今更是分居两殿。今日太子还如往年一样给自己姐姐送了生辰礼,谢云棠已经确认太子妃是彻底失宠了,因而再也没有了尊卑顾忌,肆无忌惮地开口讽刺:
“辛苦太子妃今日来参加我姐姐的生辰宴。没想到太子妃送了礼,太子居然也另外送了礼。太子妃和太子对姐姐如此看重,我都有些羡慕了。”
郦妩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没理她,琉璃欲要开口,也被她拦住了。
谢云棠见她神情倨傲,忍不住气道:
“真以为自己当了太子妃就了不起啊?你看着吧,马上太子便要纳侧妃良娣了,你这太子妃位置能坐稳多久还不知道呢……”
头顶上秋阳炙热,郦妩之前就觉得热闷不堪,此刻站在烈日下,更是觉得自己被晒得头脑昏沉沉的。偏偏谢云棠还在旁边叽叽呱呱,惹得人烦躁。
郦妩张了张口,还未说话,眼前忽地一黑,整个人突然软倒了过去。
“太子妃——!”旁边的琉璃惊呼一声,连忙扶住郦妩。
“你,你怎么……”谢云棠当即吓了一跳。看到郦妩突然昏倒,她也有点慌了,眼神闪烁,嘴里慌忙道:“我就说了两句,你不至于就气昏了吧……”
琉璃边扶住郦妩,边焦急喊道:“快来人啊——”
眼前黑影一闪,是个高大的身影,伸手过来帮着琉璃将郦妩扶住,接着直接弯腰将郦妩打横抱了起来。
琉璃心中一喜,抬头一看却瞬间慌了,“萧、萧世子——”
这、这……
怎么是萧世子来了?!还将太子妃给抱走了……
*
太子妃突然昏倒了,谢云棠吓坏了,急匆匆去寻了谢云兰。
谢云兰让萧诀先将郦妩抱到自己屋子,然后立即请住在府中的医婆给郦妩诊看。
“这位夫人只是中了暑热,加上急火攻心,一时晕厥了过去。喝点清凉的汤药,再歇息一番便无碍了。”医婆诊完脉后,说道。
在场几个人都立即松了口气。
因为谢云兰有身孕,这医婆是小侯爷韩旭给谢云兰请来的大夫,常住府中,是个妇科圣手。谢云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这位夫人她……不会是因为怀孕才晕倒了吧?”
她自己当初就是因为突然晕倒而发现怀孕的。
这医婆并不知郦妩的身份,闻言摇了摇头,看了看郦妩,犹豫了一番,有些怜悯地开口:“这位夫人天生体寒,是至阴之体,不易受孕,恐不利于子嗣。”
听到医婆的话,一旁的萧诀和谢云兰微微惊愕,连谢云棠都惊呆了。
谢云兰心情十分复杂,看向郦妩的眼神有同情,有惋惜,更有许多说不清的东西。
恰好这时,郦妩也睁开了眼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时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懵了。
“太子殿下驾到——”
这时,伴随着屋外的一道声音,萧衍的身影几乎是转瞬间就闪了进来,疾步走到床边,将郦妩一把抱了起来。“央央……”
谢云兰给屋内几个人都递了眼神,所有人陆陆续续地都退了下去。
郦妩被萧衍抱了起来,整个人还呈浑浑噩噩的状态。
她这样没心没肺的性子,也知道子嗣对于女子来说的重要性。从前也许她对太子还存有一丝希冀,这会儿……那丝希冀,也彻底破灭了。
萧衍一把将神不守舍的郦妩揽入怀中,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没事的。央央,没事的……”
他耳力好,刚刚急匆匆赶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医婆的话。
郦妩忽地无声大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落。
萧衍心疼地将她搂紧,抬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央央,没事的……”
“我讨厌你。”郦妩哭道。“我不想当你的太子妃了。就算你要砍我的头,我也要说。”
萧衍是第一次看她哭得这样伤心,也是第一次发现有人的眼泪会这样令人心疼。因此不管郦妩说什么,他都好脾气地应和:“嗯。”
“你说话要算数……将来你做了皇帝,就放我走。”郦妩的眼泪一直往下淌。
萧衍抬手替她拭去眼泪,那滚烫的泪水烫在他的手心,让他的手都有些颤抖了。整个人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听到她的话,只哑声道:“好。”
他起身将郦妩抱了起来,外面候立的人纷纷避让在道旁,或弯腰行礼,或跪伏一地。
每个人心头都不约而同地浮起巨大的疑问。
是谁说太子不宠太子妃?
那如今这个局面,又是怎么回事?
太子将太子妃抱走了,瞧热闹的人也个个心情复杂地纷纷散去。
当时在屋内的人并不多。除了医婆外,就只有郦妩和琉璃,谢云兰和谢云棠,再就是萧诀和太子了。谢云兰叮嘱医婆不要将郦妩不易孕育的事情说出去,也同样反复叮嘱了谢云棠一遍。
谢云棠闻言撇了撇嘴,随口敷衍:“知道了。”
心里却异常欣喜。
郦妩若是没有子嗣,那东宫太子妃的位置,便坐不稳了。就算能坐得稳,将来太子纳侧妃良娣,太子妃这个正妻也不过是形同虚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