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当空。夜色下的皇城灯火辉煌。
东宫。看到自己家姑娘身上盖着太子的大氅,被太子抱进来的时候,吕嬷嬷脸上的笑容顿时掩都掩不住。
结果却见太子在通往正殿方向的时候,骤然转了个身,走向了东侧殿。
吕嬷嬷的笑容渐渐凝固,心里一瞬间七上八下,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个状况,这到底是和好还是没和好?
总不能是太子今晚也要一同歇在她们姑娘这些日子住的偏殿里吧?
就在吕嬷嬷满脸困惑的时候,没多会儿,太子便走出来了,面色平静,语气淡淡地吩咐:“派人进去伺候太子妃梳洗入睡。”
说罢自己就转身走了。
明明太子并未发怒,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可吕嬷嬷却觉得浑身发凉。
她叹了口气,唤了琉璃玲珑等人进去伺候。
等伺候好郦妩睡下,琉璃和玲珑她们出来后,吕嬷嬷立即将琉璃拉过来,小声问了几句。
琉璃将伺候郦妩沐浴时发现的情况都一一说了,吕嬷嬷更是一脸困惑。
这都等不及回宫,直接在外面就成了事,怎么回来后还是这样僵冷的局面呢?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姑娘和太子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吕嬷嬷百思不得其解,直接问出声。
琉璃也是憋了好些日子,见状忍不住说出心中疑惑,“会不会是因为,姑娘心里还惦念着……容世子?那一日,姑娘让奴婢去打听容世子的夫人生病的情况。然后那一日太子和姑娘不知道聊了什么,两人不欢而散,然后分殿而住……”
“我的天爷诶!”吕嬷嬷差点跳骂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这个死丫头怎么不早点说!”
琉璃也是急得不得了,闻言都快哭了:“这种不确定的事情,奴婢、奴婢也不敢妄自揣测啊。”
吕嬷嬷脸色都变了,一瞬间手脚发冷,浑身发凉,也不知该怪谁,只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叹气道:“咱们姑娘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啊?这都嫁给太子了,成为了太子妃了,怎么还要惦念那些不该惦念的事情?”
她就说她一直觉得太子看自己家姑娘的时候,那眼神虽然收敛得好,可她这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又如何看不出那里面深藏的情意。
“太子莫非是知道了?所以他和姑娘因为这个吵起来了?”琉璃颤着声音,犹豫着开口:“嬷嬷……您说,咱们姑娘这么关心容世子夫人生病的事……该不会……”
“你想说什么?”吕嬷嬷面色微冷,“不要乱猜,更不要乱说!”
琉璃连忙点头:“是!”
吕嬷嬷又正色道:“你跟玲珑琥珀和玛瑙她们仔细叮嘱一下,再也不要去打听有关容世子的任何事情。”
琉璃连连点头:“好。奴婢马上就去。”
吕嬷嬷训完琉璃,自己心中却觉得发苦。
如果一切真如她们猜测,那么太子和太子妃如今这个状况,她们什么也做不了。如今
只能谨小慎微,小心做事,千万不能再将太子给惹恼了。
*
吕嬷嬷等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郦妩却依旧浑不在意,每日除了坐在窗边安静地抄写经书,便是去坤宁宫里给容皇后请安,顺便赖在那里。许多时候连午膳和晚膳都是在坤宁宫吃,天天各种滋补汤水,将她养得面色红润,越发明艳动人。
吕嬷嬷见容皇后待自己家姑娘是真心实意地好,又暗暗松了口气。
或许情况也没有她想得那么糟。
皇后千秋节在即,太子在忙自己的日常事务之余,还要过问一下皇后千秋节的事情。原本这些也不用他过问,同样是因为弥补那缺失的两年,所以今年他亲自操持。
萧衍早出晚归,郦妩每日大多数时间在坤宁宫那边,两人碰面的机会极少。偶尔萧衍得空去容皇后那里,两人虽然见了面,也几乎不说话。
容皇后已经懒得劝了。
萧衍见郦妩坐在旁边目不斜视地喝汤,盯着她红润的面色,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七夕之夜就好像是一个虚幻的梦。
林婉柔的事情解决了,她开心了,他让她陪自己过一个七夕,她就陪了。陪完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在他要将她抱回正殿的时候,她坚持要回她自己的住处。
态度坚决。
界线分明,切割得一清二楚。
偶尔闲暇的瞬间,萧衍想起这件事,甚至会荒唐地觉得:七夕之夜,或许只是因为林婉柔的事情,他做得令她满意了,所以给了他一个嘉赏?
这个姑娘当真没心没肺,无情得令人无可奈何。
也不能说她无情,因为她只对她不在意的人无情。譬如萧诀,譬如他……
曾经他一直不敢表露自己的感情,除了因为觉得自己夺人所爱不够磊落,内心深处最忌惮的又何尝不是担心自己的倾诉也会得到跟萧诀一样被无情拒绝的下场。
被拒绝倒也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就算屡败屡战,坚持不懈,也得不到好的进展,甚至让她见到萧诀就避而远之,看到他就不耐烦……
*
七月十七是容皇后生辰。
皇后千秋节,宫廷大宴,诸多命妇贵女前来祝贺,热闹非凡。
郦妩送上了自己这些日子抄的祈福经书给容皇后贺寿。趁着宴席,又在明月郡主怀里赖了会儿。即使长得再大,在自己母亲面前依然像个小姑娘。
又跟唐燕如和林婉柔她们聊了几句。如今林婉柔的事情也解决了,三姐妹都很开心。
七月是各部尤其是礼部最忙碌的一个月。过完了皇后的生辰,接下来便是皇太子的千秋节了。
于是众人又开始准备太子的生辰礼物。
东宫内,吕嬷嬷见郦妩经书不抄,女红不做,甚至也没琢磨送什么礼,不由地急了:“太子妃,太子的生辰快要到了,咱们也得准备贺寿礼物了。”
郦妩从琉璃送来的果盘里捻了一粒洗净的葡萄
,慢悠悠地撕去果皮,然后将鲜嫩的果肉送入嘴里,细细咀嚼吃完了,才漫声道:“让琉璃去咱们的库房嫁妆里,找一个福禄宝瓶作贺礼就好啦。”
送给嘉文帝的福禄寿瓶,好歹还是郦妩亲自挑的。送给太子的,她甚至都懒得挑。
吕嬷嬷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试探着建议:“亲自做的礼物,毕竟显得诚心一些。太子妃不如也给殿下抄一份祈福经书?”
郦妩继续捻起一粒葡萄,慢慢地撕着果皮,垂眼道:“我过生辰他什么都没送,我能送给他一个瓶子都算不错了。”
吕嬷嬷:“……”
吕嬷嬷也不知该怎么说,最终只能叹了口气,转头去找琉璃,俩人一起在库房里,尽量挑个最好的福禄瓶子。
七月二十五,皇太子千秋节。太子收到了四面八方敬贺的各种贵重稀奇礼物,其中最普通的是太子妃送的贺礼——一个福禄寿瓶。
李遥将清点完的贺礼单子呈给萧衍看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去看太子的脸色。
萧衍扫了一眼那单子,却笑了起来。
他坐在书房的桌案前,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叹气笑道:“……好歹还送了个瓶子。”
李遥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再有数日又到谢大小姐的生辰了,这礼,还要送吗?”
往年太子未曾娶太子妃,送一下倒是无妨。但如今太子已经有太子妃了,再送的话……
萧衍又扫了一眼那个礼单,慢慢道:“送啊,继续送。贺礼还是你挑就行。”
“是。”
*
八月初五,是永定侯府小侯爷夫人谢云兰的生辰。广发请帖,如往年一样,郦妩也收到了一份。
郦妩请德福向太子通禀了一声,德福送来了太子令牌,郦妩可以拿着太子令牌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