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再说一遍。”
……
车子开进别墅区,靠近许家府邸园子的时候,岑芙借着车窗都看得有些发愣。
她了解过许砚谈家里应该很殷实,却没想到到了这种程度。
实际上真正的显贵不会在吃穿住上过度铺张和炫耀。
许家老宅的别墅和园内设施已经能看出年头,可却让人感受到一股沉淀的底蕴,不可动摇的,无需多言的贵气。
岑芙见过这位司机,在上次一家人和许衡叔叔吃饭的那天。
他说许砚谈想请她吃个饭,特地让她来接。
司机肯定是许家的,而且车牌和车也都是许家的,行驶在城市里。
安全倒是不用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在药店的感慨,或许是想赶快将道歉的话告诉他。
本来还以为他永远不会再理会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机会。
岑芙并没有问什么,二话不说跟司机叔叔上了车。
岑芙在家里保姆的带领下进入了靠西边的那栋别墅。
保姆阿姨很热情,跟她介绍三栋别墅住的人不一样,西侧是许砚谈一家,中间的主宅是许砚谈的爷爷奶奶在住,东侧是叔叔许衡的住处。
岑芙一进院子,就看见了一侧建立的巨大的透明温室。
在十一月的冬季,所有生灵都呈现昏眠凋零的迹象,可却有一整室血红的玫瑰在这个院子里盛放着。
娇艳的红玫瑰透过透明的温室,和苍白的冬季产生了鲜明又刺眼的对比。
“您这边请。”保姆阿姨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
岑芙收回视线,赶紧跟上。
她跟着阿姨走进别墅一楼的一间书房。
她细腻又敏感的观察力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岑芙有些意外,这个别墅二三楼好似是被荒废了似的。
虽然楼梯扶手,地毯和楼上的灯罩都是一尘不染的,但如果常有人使用肯定会留下痕迹。
明显二楼以上根本不住人。
“您在这里稍等。”保姆阿姨给她倒了杯茶,然后退出了房间。
岑芙在书房坐稳,琉璃茶几上的茶杯飘着带有茶香的薄雾。
她环视了一圈这间有些欧式的书房,没等一两分钟,书房的暗门突然被打开。
岑芙抬眼,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下半身。
还有那推着轮椅的双手,略粗糙,略有年岁感。
她一点点抬起视线,看清了推着轮椅从卧室过来的男人。
薄毯盖在他的腿上,看不到他腿部的真实情况。
即便是在家里
,他也穿得很整齐利落,毛衫西裤,有些发白的头发理得一丝不苟。
这位叔叔拥有和许砚谈更为相似的眉眼。
许砚谈眉骨里的锋利,冷漠,凌厉都能在他的脸上看到源头。
不一样的是——
许项抬眸子看过来,岑芙与他对上眼睛的瞬间,不知怎的。
她的后椎骨一串向上地发毛发麻。
人与人之间会有磁场。
他自来就让岑芙感受到危险。
而她所处在封闭又被众多书籍压迫的书房里,呼吸仿佛都有些逼仄了。
岑芙瞬间就站了起来——
他看似平淡的眼睛里,拥有着许砚谈没有的,摄人心魂的寒气阴冷。
是狂热的病态经过年岁冷却沉淀后,好似失去执念后,半垂着生欲,睥睨人生又始终拥有扼人喉咙之能力的阴狠角色。
而这些,藏在许项看似病弱不堪,远离尘世,无欲无求的表面之下。
“您…”岑芙翕动唇瓣,一双清澈的鹿眼含着警惕,“请问许砚谈是住这里吗?他找我来的。”
声音越说越小。
许项那双耷拉的眼始终停在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没有情感的笑,病弱使他低沉的嗓音有些发气:“是我请你来的。”
“可司机…”岑芙说。
许项一手扶在自己腿上,隔着薄毯,慢慢来了句:“许家少爷请你一坐。”
“说到少爷,我也算,曾经。”
说完他还自己笑了一声,好像觉得这一句很幽默,病态扭曲感更泄露几分。
“我是许砚谈的父亲,许项。”
许项看着岑芙,突然伸手对她招了招:“你是岑芙,对吧,孩子。”
许项那双眼睛拥有能把人刺穿的洞察力,虽然耷拉着,病弱无力,可是有力又锋利的瞳孔不会骗人。
如果说许砚谈是一头驰骋草原的豹子,意气风发,尽展锋芒。
那么作为他父亲的许项就是越过无数高峰的秃鹫,几乎了解所有猎物生灵的习性,傲视尘世。
岑芙很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这个叔叔让她感到害怕,让她根本不敢靠近,说不上哪里怪。
只觉得许项的周围有一圈阴沉悚人的气场。
这和许衡叔叔的儒雅温和是完全不同的。
许项感受到她的抗拒和害怕,嘴角挂着的笑更深厚了,意味深长地说着自己的话:“砚谈很喜欢你,对不对。”
“孩子。”
岑芙肩膀开始发抖,快要不敢跟他对视了,强忍着让自己站直身子。
许项的眼角忽然神经般的痉挛抽了几下,好像在压抑什么情绪,接着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你让砚谈…变得完整了。”
云里雾里的话,却又有所指。
“完整,即是毁灭的开始。”
紧接着,他的眼眶突然含起了眼泪。
许项望
着天花板,苍老却英俊的脸上挂着病态的笑,咯咯的两声:“媛媛…他也一样…他也会一样…”
岑芙吓得嗓子眼都开始发抖,分泌出酸苦。
母亲哪怕是信奉那些神仙道法,在家里摆东西拜来拜去念叨不停的时候,也不曾像这个人这样这么恐怖。
不正常,简直像个冷静的疯子…
许砚谈的父亲怎么会是这样…
恐惧让她的眼睛下意识分泌出了泪花,岑芙一步步往门口的方向退,鞋底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可是仰着头的许项却精准捕捉,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突然冷声开口:“孩子,你是在怕我么。”
岑芙倏地浑身一颤,吓得差点出声。
许项缓缓低回头,盯着她,还是微笑,“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见岑芙迟迟不动,眼神阴郁,语气柔和,言语却是不容置喙:“孩子,过来,听话。”
“晚饭前,陪我聊聊。”
岑芙被吓得毛骨悚然,死咬着自己嘴唇,打算下一秒转身跑出去。
可是,万一门是锁的怎么办。
自己这个举动会激怒他吗?
就在许项推着轮椅走向岑芙的那一秒钟。
“砰!!!”
书房的大门突然被踹开。
岑芙晃着害怕的眼泪倏地偏头——
有些模糊的视线看见了许砚谈那张阴沉积怒的臭脸。
许砚谈先是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岑芙,像只傻不拉几被欺负的小鹿。
随后他一记眼刀射向许项,似箭一样毫不留情。
父子俩的眼神对冲在半空。
一阴一阳,一冷一柔。
许砚谈往前走了几步,二话不说伸手攥住她的胳膊,把人护在身后。
岑芙还没理清思路,自己的视线就被他宽厚的后背遮住。
这时,只属于许砚谈的那股炙热,冲烈的气场久违地扑面而来。
这是他占有欲和掌控欲的味道。
她悄然抬眼,望着他绷直的下颌线。
感受着他攥着自己手腕,紧得发疼的力度。
“许项。”许砚谈毫不留情地直接叫自己父亲的大名,看似吊儿郎当的语调里是绝对的警戒和攻击,荒唐一笑:“你又要干嘛啊。”
“聊是吧。”
“我陪你聊,聊到你死为止。”
许砚谈松开力度,然后大手一路向下,没有经她允许地直接包住了岑芙的小手。
岑芙心跳一耸——
两人的手就这么紧无缝隙地牵在了一起。
他的手好暖,甚至是热。
许砚谈眉头颦得狠,犹如在林间遇到对敌的黑豹,警戒中投射出能发光的凶狠眼神。
“就说一遍,离她远点儿。”
“不然咱爷俩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