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ecdote:30.
随着几场大风和突如其来又格格不入的雨,崇京的秋季彻底成为了过去式。
成为了翻过页只剩回忆价值的旧篇章。
岑颂宜和许砚谈的绯闻事件爆出来之后岑芙就一直在关注,第一次当了“坏学生”在上课的时候完全走神,一直在偷着看手机。
然后她发现,当天下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互联网平台的风向就骤然变了。
热度比较大的地方,例如微博和贴吧知乎这种地方,关于许砚谈的负面评论和诽谤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岑颂宜私生活混乱的丑闻。
岑芙察觉到这些,只觉得忍不住想要惊叹。
这当然不会是巧合,能够悄无声息以这么快速度做完危机公关的,大概只有许砚谈背后的家庭势力才会做到。
不知怎的,岑芙忽然想起许砚谈那位虽然走路跛脚,但是浑身透露出儒雅温和的叔叔。
能够执掌那么庞大的商业版图,把许家每一条脉络都掌管清楚,在事业上一定是杀伐果断的。
她能看出许叔叔对许砚谈的在乎和骄傲,自然不会任由事情发酵。
即使许砚谈不会主动去求他叔叔帮自己解围。
浓厚的药味和消毒水味道飘在鼻息前后。
岑芙缓缓收回思绪,眼前的药品标签逐渐聚焦清晰。
此刻她正处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平价药店。
换季的力度太狠太快,再加上最近情绪起伏太大,容易让寒气抓到侵袭的空隙。
一觉醒来,她只觉得头晕,到了下午这会儿胃又开始烧疼。
一去药店发现人还不少,店员要一个个帮忙答疑解惑然后挑选药品。
流感总是在这种季节更迭的时候一波一波地闹。
岑芙自小就独立,站在货架前徘徊挑选,她倒是知道胃疼要吃哪一大类的药,不过货架上的药品太多,名字又拗口难懂,让她找不到熟悉的那个。
“身体不舒服?”一道温柔的男声突然响起。
温柔的,有些绵和的,让人听了就很容易踏实下去的成熟男声。
岑芙一愣,扭头。
一个面生的男人站在她身边,这位先生拥有温柔清秀的模样,斯文的气质从他的无框眼镜和米色大衣中描绘而来。
他正看着岑芙,眉眼的笑意不曾有半点变化。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这是个有着风雅人设的AI仿生人。
面对这样的笑容莫名有些别扭。
陌生人突然来这么一句,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话,不过看着又觉得有些眼熟。
“不记得了?前两天还来送体检表呢。”周霁成眯眯眼笑着,只俯身半寸,降低自己高个子的气势,却又不会给予女性压迫过去的紧张,提醒一句:“你是大一传播一班的卫生委员对不对?”
他一这么问,岑芙想起来了,眼神瞬
间刷清了一层轻滢,微微躬身:“老师好。”
这人是学校的校医,还负责心理咨询处的事务,虽然只比他们大个十岁左右,却很有信服力。
“出了校门就不是了,不用拘谨。”周霁成摆摆手,看向她所观察的药品货架,眯眯笑的表情换上几分认真:“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了吗?”
既然是校医,岑芙就放心了,说着:“我胃有点疼,不知道为什么。”
他扫了一眼货架,“具体怎么疼,能形容出来吗?”
岑芙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就是有些发酸,有时候会胀。”
“恶心吗?”
“不怎么恶心。”
“嗯,吃这个吧。”周霁成马上挑出一款药,递给她,并且嘱咐:“最近气候变化注意保暖,保持心情舒畅稳定,不要有太大压力。”
岑芙接过药,捏在手里,面对着这么温柔的人心里舒服很多,微笑起来:“谢谢老师。”
“上次也在这家药店看见你了,”周霁成问得很自然,“看你买了些消毒包扎的,是受伤了吗?”
他问到这里,岑芙温煦的眼神有一时间的停顿。
老师说的,应该是她给许砚谈送药的那一天。
【买药给我干嘛。】
【怎么知道我受伤的,嗯?】
【心疼我了?】
他那么恶劣,总以她的为难和难堪为乐,喜欢看她的笑话。
他那么可恶,揪着一两个痛点步步为营,步步逼近。
让他主动放弃对自己的兴趣,解脱,是她从一开始就希望的。
可是。
只有他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告诉她“别怕,等着。”
只有他在她无声落泪的时候告诉她“把饭吃饱了,睡一觉,然后等着。”
只有他哪怕知道她在利用,却依旧亲自动手,将她那梦魇彻底根除。
只有他。
会穿过那么多人,目光灼灼的,目的强烈地看着她。
岑芙略微敛眸,微笑化为苦笑,指腹摁着药盒,将纸质的药盒摁下去一个小小的凹痕。
“我没有受伤。”她缓缓开口。
对啊。
从始至终,他对她无恶不作。
可是。
她从未受过半分伤害。
别人也未能伤她毫厘。
牛奶过敏的刘小姐家人没有伤到她。
报复前来的余强连她的头发丝也没有碰到过。
一颗心酸涩彻底,她怎么拿牙齿咬住嘴唇内肉也无法转移痛觉。
岑芙对周霁成摇摇头,只是简单解释:“帮人买药。”
没说帮谁。
朋友?同学?
此刻,她连对许砚谈的一个称呼都无法自信道出。
周霁成眼见着她在自己的面前,短短几秒钟变了好几种神色,哪怕小姑娘在极力掩饰。
不知是演技拙
劣,还是那情绪太难覆盖。
他若有所思缓慢眨着眼,眸子在无框眼镜的后始终温厚。
微笑却越来越浓郁。
越浓郁,就越虚假。
*
半个小时后。
许砚谈坐在咖啡店里,捏着手机一直在听那边说话,时不时淡淡“嗯”一声作为回应。
说不上认真。
胖猴从外面进来,隔着玻璃跟他抬手打招呼。
许砚谈看见他了,懒洋洋抬起胳膊,弯着两根手指头摇了摇,下一秒收回视线,继续听电话。
不管岑颂宜被狗仔拍到这整件事是不是她在主导炒作。
但是事儿爆出来以后,她们的第一意向竟然是直接对外承认岑颂宜是许家未来孙媳妇,直接曝光他和岑颂宜的婚约。
这样既澄清了岑颂宜私生活混乱,倒贴男生献|媚的丑闻。
又能用许家孙媳这一身份为自己贴金。
何芳华母女打的算盘,他坐在家里阖上眼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电话那边许家聘用多年的律师在对他汇报所有法律诉讼追责警告的反馈,而那些网络臭虫会怎么反应他用脚都能猜到,这通电话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为了配合律师的工作流程。
别人明晃晃的利用,他许砚谈又怎么会轻易顺从。
何芳华母女这将计就计的伎俩甚至都忘了稍微装装样子。
许砚谈和许衡这叔侄二人虽然性格相异,但是同样都是不允许他人随便骑到自己脖子上算计的人。
许砚谈想着,本来按照他叔那脾气,会看在岑父的面子上顺便把岑颂宜的绯闻一并帮忙打扫打扫。
结果这母女这一通闹下来,饶是许衡也没了耐性,最后只解决了自己侄子的麻烦。
许砚谈学法以来,早就有对未来的打算。
为了以后能顺顺利利进入司法单位,他的履历不能粘上这种莫名冤枉的脏东西。
至于岑颂宜怎么解围,那就要看她团队的本事了。
许砚谈本想给岑颂宜身上烧着的这把火加点料,结果他一看现在舆论愈演愈烈,他倒是不需要再插手了。
毕竟…
就像猫。
不会把老鼠直接吃掉,而是先玩。
要留着半口气,日子还长,慢慢玩。
“大哥你电话打完了么!”胖猴进店以后都没有直接去点饮料,而是有些急切地直冲他而来。
许砚谈潦草几句跟对方结束了对话,他低头一边挂断电话,一边悠悠问:“急什么。”
“不是!我看你这样好像不知道啊。”胖猴说话语速很快:“我刚刚路过崇文街,一个药店外面,看见你那小妹妹上了你家的车!”
许砚谈捏着手机发微信的动作一顿,没有抬眼,而是蹙起眉淡定判断:“你确定我家的?”
“我还能看错!?”胖猴坐下,有些猜测,观察他的表情:“崇A00999,是不是你
爸那辆黑色林肯!”
听到车牌号的瞬间,许砚谈倏地把手机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
力度大到手机仿佛要在桌面上碎裂成两半。
再抬眸时,许砚谈鲜少对人暴露了自己的孔急和认真,愠怒烧在他棕色的眼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