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就她一个人在,岑芙洗完杯子抬头看见两人进了咖啡店大门。
在扫见他身边跟着的陌生女生时,岑芙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赶紧擦干了手,垂着眸去到点单台前等待。
女生一脸精致妆容,长得很漂亮,明艳妖娆,身上的衣服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牌。
她贴许砚谈贴得很近,左手蠢蠢欲动地似乎总想去拉他的袖子,但是又没敢。
女生假借看饮品牌,歪了身子肩膀蹭
() 到许砚谈的胳膊,一开口声音嗲嗲的:“你喝什么呀?我看他家出新品了诶。”
岑芙暗里动了动眉头,同样是大气明媚的长相,同样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同样是他的追求者,岑颂宜至少还保留了几分自身的傲气。
这个已经是恨不得自己整个人融化在许砚谈身上了。
这么一比岑颂宜好像还不错?
她心里轻笑一下。
“冰美式,中杯。”许砚谈略有冷淡的嗓音打断了岑芙的思绪。
岑芙在机子里输入,自然而然开口问了一句:“还要加冰么。”
说完,她杵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眨了眨眼。
她稍稍一抬眼,瞥见许砚谈勾起的唇角,视线又闪电般地躲开。
“行啊,加。”他懒懒散散地说。
虽然话说的含糊随便,但她总觉得能品出几分故意的挑逗意味。
“算了好多我挑不过来,就来个拿铁吧,选个我常喝的啦。”女生说着,点完单就立刻跟许砚谈搭话,喋喋不休的。
“许砚谈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呀。”
岑芙在机子上点单,按照常理问:“请问有忌口吗?拿铁里有牛奶,如果需要更换奶类也是可以的。”
“约你好多次你都不回我消息,要不是碰见,真以为你人间蒸发啦。”
“待会儿我请你看个电影怎么样?或者一块泡个吧?”
岑芙皱了皱眉,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已经不小了,可对方完全没有理自己的意思,她开口想重复问,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您好,请问…”
“哎呀没有没有!快点。”女生挥挥手,不耐烦道。
被打断话有些不爽,不过作为服务者岑芙还是忍了,“一共五十七。”说完她扫了许砚谈亮出来的付款码,把号牌给他们。
把他们点的两杯咖啡做出来,休息完出来的同事正好帮忙送到那桌。
过了半个小时。
没有活干,岑芙就靠在一边走神。
许砚谈和那个女生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余光能瞥见。
即便岑颂宜不在,他的身边也从不缺女生贴三附四的,而他也不会对某个人表露芳心,任凭她人主动贴上来,也不会给什么实质性的回应。
这人大概从来都是这样。
果然,自己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真的谈论感情观,岑芙应该最讨厌许砚谈这样的人。
就在这时,咖啡店里传来一声奇怪的闷响。
嘭——
店里有女客人惊叫出声。
岑芙吓了一跳,她直起身看过去。
刚才还贴在许砚谈身边娇笑搭讪的女生,此刻倒在地上,五官狰狞扯着自己的衣领子疯狂的粗喘,喘声一波一波很尖锐刺耳,脸色憋红,似乎要窒息一样。
岑芙跑过去蹲下,也不敢碰她,大脑宕机一片空白,惊慌失措地看向同样蹲下身的许砚谈。
许砚谈瞥了
一眼桌子上放着的两杯咖啡,二话不说蹙着眉把女生抱起来,对岑芙说:“别慌,去医院。”
……
索性最近的医院离咖啡店非常近,许砚谈开着车带着岑芙和发病的女生赶到急诊部。
医生迅速给急性过敏的女生做了治疗处理,女生进了医疗室。
护士问他们女生发病前吃了什么,岑芙意识到那杯拿铁出了问题。
女生对牛奶天生有非常激烈的过敏反应,再晚来一点很有可能因为过敏性休克造成生命危险。
女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还没醒。
她做的咖啡差点就要了女生的命,岑芙盯着病房外的门,吓得腿都软了,心跳一直在嗓子眼噔噔跳,坐在长椅上一直在抖。
浑身的冷汗一层一层的出。
女生的父母马上赶到,冲进了病房。
岑芙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不能给家里打电话,一旦打了,不仅要因为这件事受罚,自己打工的事也会暴露。这件事未知的后果只能她自己来承担,岑芙顿时觉得自己孑然无依。
她偏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许砚谈。
许砚谈背靠着墙,抄着兜单手握手机,垂着眸子盯着屏幕不知在做什么,平静得置身事外,波澜不惊的表情甚至是冷漠。
就在这时。
许砚谈偏眼过来。
交织的眼神在瞬间翻阅彼此产生万千反应。
岑芙像是个无意做错事的迷途羔羊,惶恐不安在她那眼睛里摇曳着。
许砚谈支着胳膊站直身,把手机扔外套口袋里,他看着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别怕,等着。”
说完,往前几步开门进了病房。
走廊里只剩她一个人,万籁俱寂。
半晌,她低头,藏住发抖的下巴,抬手蹭了下眼睛。
……
过了一会儿,病房的房门被打开。
岑芙倏地抬头,看见女生父亲的助理和许砚谈同时走了出来。
她马上站起身来,看着他们。
助理把一些单子递给岑芙,语气客气:“您就是做咖啡那位吧。”
岑芙缓慢地点头。
“这样,这些是一些治疗费用,还有未来三天住院的所有费用。”助理把自己老板的态度转达给她:“刘总不想为难你,把医药费承担一下就可以了,后续不会再追责。”
她接过那些单子,一行行过目上面的自费明细。
普通病房还好,但这是个娇生贵养的,一住就要住vip单人病房。
岑芙粗略算了一下数额,差点没站稳。
她抬头还想再争取一下,发现眼前已经没了助理叔叔的身影。
手指捏紧了那些缴费单,咯吱咯吱的纸声响起,岑芙转身拽住许砚谈的衣服,语气急切起来:“许砚谈,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去跟他们说,我真的有问过她有没有忌口过敏!”
“你当时也在场的,你肯定
听到了对不对。你就帮我证明一下我没有责任,我真的已经问过她了,是她根本不听我说话。”
“她还说自己经常喝拿铁,她在撒谎!一个人如果经常喝拿铁又怎么会忘记在点单的时候让店员换掉牛奶呢。”
许砚谈睨着她,一直没说话,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眼神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
岑芙扯着他衣袖的手更紧了几分,再开口语气已然颤抖:“我攒的这笔钱真的很重要,我一直想寒假在外面自己租房子住…赔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能没有这笔积蓄。”
如果要全额赔付,不仅她辛辛苦苦攒的钱要一毛不剩,而且还得用信用卡贷款。
到时候没有任何继续还负债,她就别想搬出那个家。
努力这么久,就要功亏一篑了。
许砚谈缓缓抬手,用指腹磨捻掉她滑落的一行眼泪,开口:“岑芙,你并没有考虑…”
他的指尖很凉,岑芙冷不防打了个抖。
谁知,他后面的话比他的指尖还要冰冷。
“我凭什么帮你作证。”
“帮你做这个证,我能获得什么好处?”
“你看,又不准备筹码就来要东西。”
许砚谈帮她拭去眼泪,指腹划过她细腻的脸颊,迎着她不敢置信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很镇定:“信我,这已经是你能承受的最好的结果。”
岑芙倏尔甩开他,还推了一把,怒火烧得她胸口疼,“许砚谈!”
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我不仅想争取的是赔偿额度,我要的是一个清白!”岑芙气得眼眶热,她哽咽着说:“我背不起差点害死他们女儿的罪名。”
“作为店员我没有失职,该问的该做的我全都做了,是她……”接下去的话她已经说不出口了。
反反复复地重复自己没有责任,把错推到客人身上,显得那么狼狈又啰嗦。
她不过就想让他帮忙解释一下,他都不肯。
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的前一秒,岑芙攥着那些缴费单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前往楼下的缴费区。
岑芙排着队等缴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愣是不发出一声,眼泪肆流,她拿袖子把眼下皮肤擦得发红又泛疼。
即便自己倾囊而出,可还是只够付清一半费用的。
卡里的存款从来都是唯一能给予岑芙底气的东西,如今一想到这些即将烟消云散,岑芙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人,那么难堪没有安全感。
轮到她了,岑芙拿着那些单子走上前,通过小窗口递给办理员。
“怎么支付?”办理员通过麦克风问。
“…支付宝。”岑芙默默说,打开自己的手机,想问一句:“您好,不够的钱可不可以用花……”
呗字还没说出口,自己身边忽然闪出个人。
许砚谈挤到她身边,直接把自己的付款码扣在支付机上。
滴——支付成功的声音响起。
手机上蓝色的付款码还亮着,岑芙惊愕地抬头,对上他略带逞意的丹凤眼。
他替她把钱交了。
“算是赔礼道歉。”他收起手机,收起缴费凭证,嘴角勾起一抹弧:“要欠不如欠我的,不收你利息。”
她被许砚谈握着手腕带离缴费的队伍,脑子还懵着。
一面不肯帮他作证,一面又过来帮她把钱付了。
他到底要干什么!
岑芙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方才的情绪还没被完全平复,这一下又被他激活出来,一委屈哭腔又涌发,毫不留情地骂他:“许砚谈,你有神经病啊!”
许砚谈回头,生冷的棕色眼瞳被情绪烧起,眼尾像垂钓人心的小钩子。
他慢条斯理地噙起愉悦,稍许爽朗地从喉咙逸出一声笑来,开口第一个字拖着长音:“哟,再骂一句听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