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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恋爱 原来崔珏也不会嘛

她一直记得,老爷要打死所有做证的奴才,还对明遥大吼大叫,发疯似的骂她:“你妹妹说你撒谎!你撒谎!!你姨娘是自己掉下去的,你是不是撒谎!!!”

明遥才四岁,就那么小小的一个人,迎着她父亲的发狂,却一抖也不抖,坚决地说:“就是姚姨娘推的!我没撒谎,是三妹妹撒谎!”

明遥大声说:“我敢用性命发誓没撒谎!老爷和三妹妹敢吗?!!”

她不想再忍受老爷的虚伪、糊涂、恃强凌弱和无情无义,叫人去报了官。

谋杀他人,证据确凿,姚姨娘依律被判斩首。

因走过一趟衙门,此事当时在京里闹得不小,也就成了家里的禁忌,连她都不会轻易提起。

今天,她也真是忍够了。

果然,被提起此事,安国公脸色骤然发青。

但他没再似十一年前一般发狂。

半日,他说:“那岂是孩子的错处?!”

温夫人微笑接话:“自然不是孩子的错了。可咱们虽然不怨孩子,却难保外人忌讳这个。我得和老爷问明白:若三丫头的夫家不如明遥和明达的,老爷不会觉得我偏心吧?”

老爷现在说“再不问了”,若三丫头真嫁不着他满意的人家,他岂能不怪她?

不如趁早说明白的好。

安国公的面色变了又变。

但最后,他也只能说:“自然不会。”

温夫人笑道:“今年我多领孩子们出门,她两个姐姐都有了人家,明宜又还小,旁人自然只看她一个了。等有人来问,我全告诉老爷,还是老爷先拿主意吧。”

这意思便是,谁家想求娶三丫头,她都不会拦,由得老爷自己去选。但她可不会再像挑崔珏一样,费心再找一个好女婿。至于三丫头能否也嫁入公府侯门,也要看她的命。

安国公听懂了。

但话已说到这里,他不能再将前面的全然反口。

他只能应道:“辛苦太太。”

传人进来服侍洗漱,安国公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夫人给算计了一道。

再加上想起刀下惨死的爱妾,想到若非夫人暗中报了官,今日不但爱妾还活着,三丫头名声也无碍,他心里越发有了怒意。

只是出言难改。他还有求于夫人,更不能此刻离了这里,去找旁人。

草草行过夫妻之事,他又提出:“孩子大了,住在一处实不方便,明达她又是长姐,她妹妹们都有自己的院子,只她没有,也不像。还是叫她搬出去吧,别像只苛待她一般。”

温夫人听了便想驳回。

她把明达接回身边,正是要孩子离了老太太,她才好教导。这才多久,就让搬出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但话出口前,她犹豫了。

明达病的这一场,不正是因她把老太太当最亲的人,寻机溜过去什么都说……险些让老太太害得明遥亲事不成,她才自己也吓着了吗?

可见,只要人心里不明白,不论身在何处,都是无用。

非把明达留在身边,或许连正院的事,她都能一句一句再告诉老太太……

罢了。

就顺着老爷这一次吧。

真把老爷逼急翻脸,对孩子们也没好处。

而且,她恰是还有一件好事没说。

温夫人便笑应道:“好啊。正好明达愿意和三丫头亲近,搬出去了,她们姊妹也好见面。说起来,老爷好像还不知道,明达把从阳要来的话说给老太太那天,还是三丫头替她遮的谎。她们说要去三丫头屋里坐坐,我便没大在意。后来三丫头也没来和我说明达没去。”

她感叹道:“谁知我一个没在意,这两个孩子就惹出这么大的祸来。”

安国公没想到自己又被反将了一军,只能忍气说:“这怎么又是明德的错?她也想不到她姐姐是去说这些!”

温夫人便笑着反问:“那明达也想不到,她和老太太说几句闲话,就能让老太太做下这么大一个‘好计策’。”

她紧接着又说:“若说明德是小孩子,不懂事,明达也就只比她大两岁,也还是孩子呢。”

安国公给憋得脖子都红了。

温夫人也就收了神通,笑道:“明儿我就给明达收拾院子。老爷吩咐的事,我能办的,哪件没办成?何况这件小事。”

痛痛快快地说完,她闭上眼睛,也不管身旁的安国公如何,高兴睡了一觉。

……

次日休沐。

清晨请安时,温夫人便说:“老太太已近大愈,明达也算好了,就从今日起,上午仍去给老太太请安吧。只是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将至花甲,夜间就让老太太肃静些,别去了?”

她看似在吩咐孩子们,其实是在问安国公。

与其等老太太坐不住了,又要和老爷说东道西来挑礼,不如她先把好听的说在前面,以后还都省了孩子们下午再走一趟。

安国公没甚可挑的,笑道:“是当如此。”

他看着孩子们说:“人生在世,忠孝为先,你们生在纪家,祖辈皆是大周忠臣,当奉祖辈先贤为楷模,不可对尊长言语违逆、心中不敬,败了家中历代声名。”

他着重看着纪明遥。

这也是安国公惯常对她的敲打了。

纪明遥随姐妹兄弟一同起身应“是”,心里根本不当回事。

她早就只把安国公当个屁看了。

可惜是有毒气会伤人的屁,还暂时不能远离。

噫。

既去请安,早饭便当在徐老夫人处用。

但温夫人也早想好了一套说辞,笑道:“这么多人都聚在老太太这,真怪闹的。不如只留老爷和我与明达陪老太太用饭吧,老太太心里也能清净些。”

徐老夫人本不想让几个庶出的孙男孙女太松快了,更不想让儿媳如愿。

但她大病一场,的确损伤不少元气,自思年纪又上来了,心里也怕短寿,让这几个庶孽戳在眼前,她怕也吃不香饭。

是以,虽然几重旧恨未消,她却还是应下了,还说:“你当家辛苦,也不必在我这站规矩了,也回去罢。”

她现在也不想多看温氏这张脸。

且等儿子气消了,寻个机会,把她的人从庄子上弄回来,再从长计议。

……

用过早饭,纪明达陪了祖母半个时辰,独自回到正院。

一妹妹和三妹妹已经在堂屋管家事了。

应是并无大事,所以一妹妹手里拿着本闲书在翻,只有三妹妹在抿唇吩咐人。

明远和四妹妹、明丰也在。

娘正在看明远的文章,四妹妹在教明丰写字。

屋内一派和睦。

纪明达心里……泛起少许异样。

但看见她来,弟弟妹妹们都起身相迎,她便也忙进去说:“娘,我回来了。”

温夫人放下文章,笑道:“正有一件事和你说。”

她先命纪明远:“你回去吧。虽然崔珏走了,崔府丞还在,你有不通之处,去请教崔府丞也好。”

说来,她执着要崔珏做女婿,也有一一分是为了明远。

明远被他父亲寄予厚望,自己也愿意潜心读书,可惜纪家武勋之家,甚少文人出身的亲友——她舅舅能算一位,又和纪家不算太实在的亲戚。能有个在读书上天资横溢的亲姐夫,于明远是极大的助益。

不过,明远迟早有国公爵位承继,读书不成也无妨。

可老太太便总以此为骄傲,傲慢待人,她不能叫孩子们学了去。

温夫人便又笑道:“崔府丞也是正经两榜进士出身呢,一十就中了,学问教你是尽够了的。”还叮嘱:“那是你一姐姐将来的兄长,你要依礼尊重,别给你一姐姐添麻烦。”

纪明远领命告退,出至堂屋时,被一姐姐丢了一包点心在手里。

他接住,打开手帕,见还是核桃酥,便对一姐姐一笑,又拱手一礼,把点心放在袖中,预备回房再吃。

纪明达有些恍惚。

一妹妹和明远何时处得这般好了?

待女儿看够了,温夫人才与她说搬屋子的事:“我已让把熙和院东边的启荣院收拾了出来,你自己住也自在些。”

才搬到母亲院中时,纪明达觉得不方便,想出去,可母亲真让她搬出去了,她又不禁发慌。

母亲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便笑推她道:“你自己去看着他们收拾吧,屋子里缺什么就叫人开库房拿,这就是你今日的活儿了。”

纪明达知道,这是父亲的吩咐,不好更改。

她更不愿意在妹妹弟弟们面前央求娘。这太有失体面。

她就站起来,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

盛夏过去。

到了八月,太医终于敢满口确认,温从阳的肋骨已经全养好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不妥。

一家子悬了小半年的心终于能放下。张老夫人与何夫人婆媳互相看看,都欣喜得眼含泪花。

理国伯也松开了攥紧的手。

何夫人便提出快去安国公府提亲:“这几个月,姑太太隔上日就带家里姑娘出去赴宴,虽说是两家商议好的,可也难保万一呀!赶紧定下来才安心。”

她说着,不免想起来,因儿子去见一姑娘前,他们没告诉一姑娘已经定亲……姑太太是着实生气了。

这是她的主意。总归儿子爱听一姑娘的话,比她的还管用。而且,有什么能比一姑娘亲口说出已经定亲,更能让儿子死心的?

儿子回来,果然开始好好吃饭吃药了,再没闹过,可见她的主意不错!姑太太生气也值了。

至于一姑娘,左右她不会再嫁来温家。

何况她那牙尖嘴利的——本来老太太听了顾嬷嬷的告状,正不喜欢,谁知姑太太一来,重把话说了一遍,老太太竟把顾嬷嬷给打了一顿。

是她以前想浅了,她可治不住这个儿媳妇。

只是她也难免心虚,怕姑太太真为庶女生大了气,也不叫大姑娘嫁了。

理国伯虽也情愿快去提亲,却不满夫人的说法:“妹妹哪里是不守约定的人!”

见婆婆也面露不喜,何夫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哪儿是说姑太太?是我前儿回广川府亲眼看见的,齐国侯夫人对姑太太露意,说宫里贤妃娘娘想给三殿下娶一位国公家里的女孩儿呢!姑太太虽没应承,可若宫里旨意一下,便也违抗不得了。”

三殿下再没有登位的可能,那也是正经龙子凤孙!还是一品四妃之一的贤妃娘娘所出,不出意外,将来少不了一个亲王之位。便是姑太太心疼女儿,不舍得大姑娘嫁去皇宫,姑老爷却一定愿意!

这话一出,张老夫人与理国伯也顾不得计较她言语上的不妥了。

三人忙叫把预备了几个月的定礼再抬过来,看有无缺漏和再增色之处。

去过定的日子也很快定下,就在九月初一。

怕儿子心里还有疙瘩,更怕他到安国公府见了一姑娘重起旧念,何夫人与他说:“你身上才好,还是在家养着吧,提亲我和你老爷去就行了。”

温从阳却说:“提亲大礼,我该去的。”

他瘦下去的脸还没全养回来,一笑仍有几分萧瑟,不再复从前的满面春风。

“娘放心,”他说,“我知道是去定谁。”

何夫人十分欣慰,高兴笑道:“你愿意去就更好了!”

送走母亲,温从阳缓步回房。

才迈入堂屋,他目光便不自觉凝在了一个多宝阁里的白瓷花瓶上。

这是遥妹妹退回给他的。

那时,他以为他和遥妹妹还有希望,所以把遥妹妹送他的东西全收拾了出来,没留下一件。

现在后悔也晚了。

幸好,他还有这些……

温从阳的手从白瓷花瓶抚过,又抚上一对水晶瓶。

他痴痴地看着,心想,很快,他就会再见到遥妹妹了。

他想让遥妹妹看见,他听下了她的话,他过得很……他过得还算、还算——

“大爷!”一个丫头在门边唤道,“如蕙姐姐哭呢,我们都劝不住,大爷快去看看吧!”

“哦……”温从阳低头,迅速用袖子抹掉眼下的泪,忙忙地问,“她在哪儿?我去看看!”

李如蕙是在自己房里哭。

她膝盖上放着一个绣绷,绷着的素色软绸上花样子十分精美,却只绣了几道线,绣花针歪歪斜斜扎在上面。

温从阳跑进来,跑到她面前蹲身。李如蕙却不愿意给他看见。她双手捂住脸,扭过了身子。

温从阳伸手掰她肩膀,又顾着她的右臂也才好,不敢太用力,急得问:“姐姐,姐姐!你是怎么了,你说给我!谁欺负你了,我替你出气去!”

“没人欺负我……”李如蕙终究禁不住他这样关怀,转过脸哭道,“是我……是我自己……我、我——”

她的眼泪滴落在绣绷上。

温从阳也看下去。

他瞬时就明白了。

心疼与悔恨瞬间席卷了他的心。他怨恨自己,为什么那日就是不肯对父亲稍微软一软?如蕙姐姐是为了他才受的伤!

他握住了李如蕙的右手。她的手在不停抖着。

“我怕是……怕是——”李如蕙哽咽痛哭,“我再也不能给大爷做针线了!”

从前大爷身上穿的里衣、戴的荷包扇套,都是她亲手做出来……今后,都只能看着旁人做了!

“不怕……不怕!”温从阳把她的右手贴在自己脸上,半跪着仰头看她,“姐姐今后什么都不必做,只需陪着我就好!”

李如蕙愣愣看了他一会。

她流着泪,将另一只手也放在了他脸上。

终于等到了大爷这句真切的话,她反而不敢确认是不是真的了。

温从阳很想抱住她。

他要把绣绷拿走,却被针扎了一下,不禁“嘶”的一声。

李如蕙忙把绣绷扫开,握住他的手细看。

他指尖上正缓缓冒出一滴血。

李如蕙低下头。温从阳没有动。

他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她将他的手指含在了口中。

秋日的傍晚光线昏黄。

窗外起了一阵风,有落叶打在素纸窗上。

温从阳将手指抽出,对着李如蕙的嘴唇,吻了上去。,,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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