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瑙珠是个修养非常好的人民教师,但是她现在确实有点愤怒。
梁望适时的插嘴:“要吃晚饭了,我去打饭回来,札瑙珠你带我认一下食堂吧。”
天大地大不如吃饭最大,札瑙珠飞速的放下这些杂事,带着梁望出门找食堂去了。他们已经和格桑校长确认过,梁望也会在这里支教一段时间,格桑校长当然是来者不拒。
毕竟这位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过了四六级的。
比某位高中肄业、函授本科的临时工强点儿。
等梁望终于在那曲市安顿下来,课表也排好了,他负责每天推着轮椅送裴醒枝去上课、吃饭,札瑙珠也慢慢消化了自己不在裴哥的性取向范围里的事实。
但是这对她来说没有太多的影响。她最习惯的就是失望,也很习惯失望之后振作起来。裴醒枝是她平凡的人生里突如其来的亮光,留不住的太阳才是常态。
她从未想过凭借爱意能占有什么。
顾北知出现在那曲市小学的时候,裴醒枝的伤已经好了一点,能自己推着轮椅到处跑了。
他在操场里看孩子们嬉戏,顾北知忽然就从校门口冒出来,无言的看着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裴醒枝看着他凌乱的额发、满是褶皱的工装裤,插着口袋强装镇定,但是翡翠色的眼眸刚落在他的轮椅上,在太阳底下就泛出了泪光。
他们走得匆忙,后来报了交警部门去拉那辆皮卡的残骸,自己并未出面。如果顾北知打听到了这场车祸,却再没看过见裴醒枝,可以想象他这几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裴醒枝看了他一会儿,招招手叫他过来。
顾北知低着头,像只落魄的大狗,一步一步慢慢蹭到了他身边。然后半蹲下来,蹲在他轮椅面前,抬眼和他目光平齐,眼尾还有一点湿痕。
裴醒枝很想对他再嘲讽两句,比如“没看到尸体你就不死心对吧”“有找我的这个精力你都能在锦市找一队更年轻漂亮的了”,但是他张了张嘴,看见顾北知满头大汗的额头,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没有那股再针锋相对的心气了。
爱过、恨过、生过、也差点死过,翻来覆去折腾一回,最后剩下的情绪早就淡了。就像是放了多年、散尽香味的陈酒,确实不再是过去的味道,却也不忍心抬手倒了。
他凝视着顾北知的眼神就有点松动。
就像是一整块的冰,被温暖的气温慢慢融掉了棱角,分子与分子之间的连接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渐渐松动,外面还剩一层酥脆的壳,里面却已经悄悄开始淌水。
顾北知只看他一眼,就知道那个十六岁的、心性柔软的裴醒枝仍然活在他身体里。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乘胜追击,就像是十年前一般,抓住他每一个不慎展露脆弱心软的时候,说些扮可怜、或者轻怜密爱的话,勾得他的眼神再次萦绕在自己身上。
但是他已经不想那么做了。
他犹记得看见那辆侧翻在半山坡上的皮卡时候的心情。说什么恨不能以身代之,都不太准确了。他当时人和肉体好像分离了,留在原地的那个躯壳还冷静地指挥,叫人检查车身损毁状况,升起的那个灵魂却已经死了一遍。
后来一遍一遍排查拉萨所有医院的入院名单,他又几乎死了一回。
最后连夜赶到那曲,在教学楼下的阴凉处看见裴醒枝的时候,他忽然就想通了。
他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