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 朕躬违和,太后慈母之心,发愿为朕念经祈福, 禳灾保寿, 移居琅山行宫。”
太后听完, 如遭雷击, 颓然地瘫坐在地。
移居行宫,明为祈福, 实则却与皇后幽闭宫中无异。
甚至还不如皇后。
琅山荒凉, 上一次作为帝王驻跸的行宫,还是先帝爷隆化年间, 距今已过去六十余年。如今早已破败, 如何还能住人?
皇帝这分明是, 要任由她自生自灭!
她怔忡间, 一直不发一言的皇后竟突然跪地叩首, 嗓音微颤道:“臣妾领旨, 谢陛下隆恩。”
“皇后,你!”太后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母后,儿臣实在是倦了。”皇后面色平静地与她对视,脸上不见往日那种隐隐的怯懦,竟透出几分释然。
她转眸看向皇帝。
御案后的男人双目微阖,面露沉痛,单手扶着额头,似是疲乏至极。
苍白病弱的脸上竟隐隐透出一丝灰败。
方才她见他咯血,不过短短十几日,竟已有行将就木之相,突然便想起,当年入宫时,她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即便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这大邺的帝王,心底期许的也不过是如何做好一个妻子,如何相夫教子,与夫君恩爱和睦。
直至后来,她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皇帝仍然不愿多看她一眼。
起初,她以为是宁妃的缘故。想着若是她不在了,或许皇帝便能想起她的好。
可后来她才渐渐发现,原来皇帝对她的冷落,并非是因为她,只是因为她是曹家女。
但那时,她已被姑母和兄长教唆,误入歧途,那双曾经只会拈花刺绣的手不知何时也拿起了屠刀,沾染上血腥。
她已在这条歧路上走了太久,她累了。
陈易是兄长义子,姑母同她说要联系陈易调兵,逼迫皇帝退位时,她便劝过。
可姑母不肯听。
如今终于事了,她心底反倒是从未有过的轻快和宁静。
*
皇帝又撕心裂肺地咳过一阵之后,孙添连忙上前将尚还完好的那几扇殿门关上。
勉强将寒风和浓烈的血气隔绝在殿外。
太后与皇后已被周明宴的人带走。
他们前脚离开,康王和许贵妃便也赶来了承德殿。
看见康王的那一刻,祁昼明便知,宫外的乱军也已尽数拿下。
只因前去搭救康王的命令,是皇帝让昭宁转达于他的。
康王和许贵妃垂首诺诺站在角落,心中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亢奋。
太后事败,外面那些尸山血海虽让人望而生怖,可只要一想到太子今夜过后便会被废,他们母子隐忍多年终于可以苦尽甘来,他们便几乎忍不住惊叫出来。
康王盯着脚下承德殿的地砖,狭长的凤眸灼灼,那里仿佛燃起了一把火,将他心底勃勃的野心烧得滚烫。
他正肆意地编织着自己被立为太子的美梦,耳边忽然传来皇帝低哑的问话声。
“太子受人唆使,与人合谋,谋逆作乱,朕深感痛心。康王,太子是你皇兄,若依你之见,该对太子如何发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