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少年狠狠剜了容因一眼,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吕姨娘抿了抿唇,想要叫住他,但又迟迟没有开口。
容因看出她的懊恼,轻声道:“姨娘别担心,我去瞧瞧他。”
*
少年身量与她相似,因此即便走得再快,也被容因追了上来。
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却始终没有开口叫住他。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得崔容铮一阵烦躁。
忽然,他停下来,转过身,一脸不耐地道:“你跟着我究竟要做什么?没事就别来烦我!”
容因却不恼,唇角带着一抹浅笑:“我是来谢铮哥儿的。”
“谢我?”少年蹙眉,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觑她。
她莫不是脑子坏了,他方才将她臭骂一通,她有什么好向他道谢的?
“是啊”,容因诚恳地说,“若不是铮哥儿,只怕我时至今日还蒙在鼓里,不知姨娘对我的好,误以为姨娘处处叫我忍让是因为并不在意我。多亏铮哥儿今日将我骂醒,你放心,既已明白了姨娘的心意,今后我定不会再与姨娘赌气,害她伤心。”
崔容铮眸光微闪。
经她一说,他才于满心愤懑中想起,姨娘做这些时,她都被蒙在鼓里。
他那时尚小,所以姨娘并不避讳他,故而他看得清楚。
可姨娘有意瞒着她,她又怎么能知道这些。
心中怒气泄了大半。
少年别别扭扭地问:“你,你说得都是真的?”
他虽然年纪小,但其实也知道她之前在府里一直过得不顺心。
姨娘曾好几次同他说,她性子倔,又要强,所以幼时在母亲面前总是不肯做出一副乖巧驯顺的模样。
偏她又生得好看,时日但凡有人来府中做客,不知内情的人总会先将她夸上一通,忽略了二姐姐。
时日一长,二姐姐心里便不痛快起来,隔三差五地便去找她麻烦,奚落她一番。
可二姐姐有母亲护着,但凡她一还嘴,便要受罚。
以她的性格,又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如此一想,她抛下他与姨娘去寻祖母庇护的行为竟也变得可以原谅起来。
容因笑着同他保证:“绝无虚言,我若说假话就让我天打——”
“行了行了”,少年匆忙摆手,制止住她的话,“你别同我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听着难受。”
容因抿唇一笑,从善如流:“好,那便不说。”
“咱们回去吧,别让姨娘担心。”容因上前两步,牵过他的手。
少年脸上的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却还是乖乖任由她将手握过去。
“都多大的人了,还要牵着手走路。”
他小小声地嘟囔了句,却忽然想起,幼时阿姐比他还要顽皮,远不像后来在祖母身边时那般循规蹈矩。
那时她会时常牵着他的手偷偷溜出府去,用攒下来的月银给他买好些零嘴,他们在外面分食干净,再回心满意足地回府。
好几次,他因为忘了擦嘴,险些被姨娘发现。
院中那架繁茂的紫藤又开了一季,凉风掠过,细弱的花瓣被风簌簌拂至她肩头,发梢,美得宛若一场迷人的幻梦。
恍惚间,他似乎又被她牵着手,走在喧嚷的集市上。
不同的是,那时他需得很用力地抬着头仰望她,如今,却再也不需要了。
少年盯着她瘦弱的背影瞧了片刻,忽然嘴唇翕动,悄声呢喃:“阿姐,日后我来保护你和娘。不再让你们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