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也有责任,那我跟你一起去治吧!我的医术,连我师父都夸,这几年我才治死了二十多个人。”徐希撇着嘴得意又骄傲。
项梁怒恼,“不用,你赶紧放了我,我得赶紧去救治病人了。”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不然就扭送官府。”徐希叉着腰哼声拒绝,一派蛮横像。
项梁咬牙切齿,却根本逃不脱,再狡辩也没办法,只得让她跟着。
管猗押着他,徐希和管禾跟在后面。
项梁磨蹭着,想着脱身之法。
然而不等他想到办法,迎头碰上两个追逃的甲兵,把他们叫住问话,“哪的人,干什么去?”
项梁立马紧张起来,低声跟徐希说,“他们是坏人,千万别跟他们多说。你姿容这么美,这些甲兵会起坏心思。”
徐希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就在项梁稍微放下心的时候,徐希朝甲兵举起手,“将士大哥,这里有个无证行医的,刚才还打我!”
项梁怒瞪了眼:“!!!”
五百甲兵从跟了徐希,就被指派了一堆训练任务,哪有不认识她的,即便换了装,她的声音,还有那管禾管猗也认出来了。
听她这话,立马上前来,“怎么回事儿?”
徐希小嘴叭叭很快给项梁盖了一堆帽子,什么无证行医,打人,还诬陷甲兵,还哭。
项梁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两甲兵拿着项梁的验传一看,“你就是项琼?征发徭役,没见到你人,你是逃跑了啊!”
“什么?征徭役逃跑?岂不是罪加一等!?”徐希惊的出声。
“我不是逃跑,我是去给人看病的!”项梁不承认。
“无证行医,逃避徭役,你总要认一个吧?哦,还有打人,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亮出我的身份,吓死你!”徐希凶恶恶的瞪他。
甲兵心中迷惑,但跟了她之后就被上了课,出任务要学伪装,所以少丞相现在就是在伪装,他们再迷惑,不能拆穿,还要假装不认识,配合她。
“项琼,你自己说,你认哪个?”
项梁哪个都不想认,“我要见县令长。”
“你还想拉县令长下水?你有没有良心?县令长那么好,你想让县令长死吗?”徐希怒声警告他。
项梁:“......”
甲兵没见徐希发令,直接揪着项梁过来,“跟我们走!”
管猗看他们没领会徐希的话,心道学习不到位,出声提醒,“他打人就得扭送官府。”
甲兵反应过来,“跟我们去官府。”
项梁心里一下没底了。
一行几人速度不慢,很快到了县衙。
因为大模大样的,殷通早在征发徭役时就让人给项梁传信儿了,听他逃跑了,正要给他善后,结果下属就在街上碰见他被甲兵抓到。
两厢一见面,殷通张口问情况,“是犯了何罪?”
甲兵直接道,“征夫他逃跑,还无证行医,路上打人,无故哭嚎,诬陷我等会劫持民女。”
殷通惊呆了,“这......这不太可能吧?”
管禾上前说话,“怎么不可能,我小妹被他打的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是见他是个巫医,问他一句有没有药卖。”
殷通没有多注意躲在后头灰扑扑的徐希,他见到的人,贵气优雅,高高在上,手段多,又诡异,那个低着头灰扑扑的民女,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徐希。
现在着急救项梁。
但律法当前,甲兵铁面无私,项梁所犯都是事实,苦主来告了,还有路见不平的证人,以秦律,项梁应黥刑后,罚苦役八年。
“先把他关进牢狱去。”殷通把人先弄到自己手里。
两个甲兵再蠢,也知道少丞相要立威,还要查这个县令长,就把人给他了。
殷通让狱掾吏把项梁押送走,又问征夫情况。
两甲兵回他,“县令长三月前已经接到上级消息,却没有提前告示,黔首以为突然征夫,现在已经知道了,都在骂你,还有不少人逃跑。你还是想想,要怎么跟少丞相交代吧。”
殷通脸色一变,“我冤枉啊!征夫徭役的事......我也是一接到少丞相征调令,就立马配合了。”
两甲兵冷呵一声,没在多说,转身离开。
管禾也拉着徐希离开,跟管猗道谢,“这位壮士,多谢你刚才出手相助,我请壮士吃饭吧?”
管猗没吭声,跟着她们走了。
殷通安排了人下去,自己就过去见了项梁。
此时项梁不再被管猗挟持着,正坐在典狱长这边,神情愤怒,抬头看殷通过来,“今日怎么突然征夫?”
殷通并没多想,不以为意道,“你指望他们有多仁善?吹一吹好名声罢了,走到哪都像土匪一样抢掠贵族,搜刮豪绅,还能会对庶人多好?”
项梁也深以为然,哕了一口,“刚出来要往陈郑那里去,路上碰见个晦气玩意儿。”
殷通看他身上衣裳湿透,还带着泥水,“我先让人给你拿套衣裳换了,天凉了别风寒。这几天你先在这里委屈一下,我让人给你备着好酒好菜。”
项梁不愿意,“阿藉还在成媪那里,我只跟他说了会走几天,若是没有消息他会担心的。我必须回去跟他一块。”
殷通皱眉,心下有些不悦,“水泥路修到吴中县,我也被徐福盯上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真要被抓住把柄,到时候你我都玩完!”
那项梁也不愿意待在牢狱里,“我会换装,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让人把阿藉接过来,先跟着我,这你总放心吧?”殷通问他。
对上他透着愠色的双眼,项梁压下心里的恼怒,“那行吧,一切拜托仲焦了。”
“放心。”殷通一拱手,赶忙出去。
项梁换了套干爽衣裳,在典狱长这里弄了好酒好菜吃喝上了。
徐希当夜就收
到了消息,皱眉,“他竟然还有绵被褥?”
管猗点头。
徐希不忿了,“农人家养蚕十年都不一定有一条绵被褥,他一个囚犯不仅有酒有菜,还有绵被褥!”
“要不要把他踢了?”管猗觉得证据差不多了,再逮个现行,就可以把这个殷通给搞掉了。她们也有能用的人才,正好顶上。
“不。”徐希瞪眼。
管猗询问的看着她。
徐希不善的哼笑一声,“先去提囚徒,然后安排上人,让他们都知道县令长有多仁善,好友犯罪被农人送官府,不仅不关押,还给住典狱长的单间门,好酒好菜,绵被褥的招待着呢!”
管猗忍笑,“行。”
出去安排了人去县衙牢狱提囚徒。
囚徒经常被征用苦力,殷通正担心自己有什么把柄被徐希抓住,也就没多想,报了囚徒人数,让属官提走。
项梁不在人列。
不知道囚徒中谁传出了话,县令长自己的好友犯了秦法,面上抓进牢狱,却开了单间门,好酒好菜,绵被褥,还有典狱长伺候着。
殷通素来爱名声,立着自己一心为民的牌匾,又为了凸显秦法严苛,下手也不软,好人他当了,坏的是秦法。
现在听他只是对他们狠,却对自己的好友徇私枉法,一下不平衡了,他们也只是犯个小错,凭什么对他们严刑逼供,罚的重,对自己好友就伺候着?那是进牢狱,还是享福啊?
有人凑在一起小声撺掇,“我听人说,搞事告发这种徇私枉法的官,能减刑呢。”
“减什么刑,老子本来也就没有犯什么大事!被他在脸上烫了字!”有人怒喝。
“要是判的不准,那也能翻案啊。要不我们试试?”
几个不怕死,不服就干的,当即就商量好了,先给县令长宣传一波真面目,让众人都知道。
身材瘦小,抹黑了脸的甲兵看着一众囚徒行动起来,扬了扬眉。少丞相真厉害,他们果然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消息见风长,很快刮的整个征发服役的队伍中都知道了,还有征发的甲兵一直讲县令长没有提前告示,其他县都告示了,少丞相是仁善爱民的好官,能吃饱饭,不会虐待力役,还有肉,再不相信,也有些被煽的心里动摇的。
结果听囚徒们说,县令长只是对庶人严刑峻法,自己友人犯罪不是坐牢狱,是去享福,一下都不平衡了。
不少人的亲人友人也有犯错被重罚的,他们只当秦律严苛,现在有人能徇私,凭啥啊?
殷通治下的百姓们,畏惧憎恨秦律,但都没那么畏惧殷通,他体恤下民,经常好言好语的提醒安抚他们,关系拉进了,畏惧也没了。
不服就干的囚徒告到了徐希的跟前。
徐希早把秦律钻研透了,虽然条例很多,但漏洞也很多,小事不严的都可以钻个漏洞轻罚,当场就重新审问了几个囚徒,“实话实说,若是说谎,你们等于诬告朝廷官员,那可是重罪,全家获罪,首
犯还腰斩。”
几个大胆狂暴的囚徒开始还轻视她一个年轻女官,再是少丞相也没威严,结果见了人,她一身冷冽威仪,气息凛然,幽深淡冷的目光透着敏锐洞察,仿佛看一眼就无所遁形,顿时缩了一起,老老实实的交代。
徐希神情冷冽威仪的审问一个,就问旁边的属官秦律第几条,让她念出来,然后以律判刑。
有的人是和原判一样,但一半都不同,并没有那么重。
囚徒一听自己被罚重了,就怒恨起来,“我当初一直在解释,一直在求饶,是他县令长严刑逼供,我才不得不认罪啊!”
“秦律禁止严刑逼供,即便是问案上刑,也各有规定,不能超过规定的范围,官员若严刑逼供,亦是徇私枉法。”徐希沉声道。
“我们都是被严刑逼供的啊!”
“我的腿都被打断了,现在走路就坡脚。”
“跟我一起的表兄,生生被打死了,我命大,又急忙认了罪,才活下来啊。”
叫屈喊冤的人越来越多。
徐希这次是在工地公开问案,周围数不清的力役们都被召来旁听了。看那些也非杀人放火的囚徒哭喊冤枉,曾经遭过严刑拷打,而秦法并没有那么严苛,都惊疑不定。
“秦律每条法令严格,但也没有苛刻到非人的地步,它规范管束百姓,也是为了避免犯罪,为了让百姓在自己的地盘上过更安稳的日子。若人人遵守律法,人不犯法,路不拾遗,百姓自然安居乐业!”徐希拿了个简易扩音喇叭,高声跟众人讲法。
“如今我们大秦国策,就是修筑水泥国道,方便货运,促进商贸,让沿途百姓都能富足起来。我们五年国策,与民休养生息,修筑国道,研发新的粮种,十年国策,让天下黔首全部吃饱饭,穿暖衣,逐渐富足起来!”徐希边走边讲。
“但这些你们都不知道,朝中每个月都有邸报,哪个县的亩产翻倍了,哪个县做出了什么功绩,免了赋税,哪个县的县令长因黔首富足升迁了,哪个对黔首不好,违反秦法,被贬黜被惩罚了。刑过不避大夫,赏善不遗匹夫。你们的县令长都没有告诉你们!”
“我们大秦不玩那一套把黔首当傻子糊弄的,我们大秦要的,是黔首吃饱穿暖,是万民富足,是天下太平,再无战争!”
“陛下曾说,做帝王为的是什么?是为国家!是为天下!是为国土!是为黔首!国家不容欺,国土不容犯,黔首不容杀!若有强敌来犯,虽远必诛!若有蛀虫害民,定杀不饶!”
她掷地有声有力量的声音,传遍四方。
服徭役的力役们都仿佛被点燃了,“原来秦始皇这么好?”
“秦法也没有县里传的那么严苛啊。”
“其他县的农人高产翻倍,我们啥都不知道啊。”
“肯定被一手遮天的县令长蒙蔽了!我们都不识字,也不懂,啥事不是听县令长说啊!他说啥我们就信啥了,谁知道他内里奸坏啊!”
众人没意识到这个口音不太对,都对她的话赞同起来。
还有人说,“我听老力役们说,别的县都选了庶人家聪慧的小孩送去咸阳学堂,学完就能当县吏,能当官了,还不论男女,我们也是完全不知道啊。”
本该自己的利益好处没见到,蒙蔽他们就算了,还徇私枉法干坏事,一下子激起了众怒。
有人叫嚣一句,“殷通违反秦法,该抓!”
“该抓!该抓!!”一群人跟着叫喊。
“杀了他!杀了他!!”越喊越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