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满心惭愧。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内心被尖叫声刷屏。
半小时!他竟然让大哥堵车堵了半小时!
历史将记录伏特加人生中的至暗一天,他犯下不容饶恕的司机失格之罪,令威严神武英俊不凡的大哥深陷堵车窘境。
大哥代表的可是黑衣组织的脸面啊。
这辆经典保时捷曾无数次与FBI上演速度与激情之亡命漂移追逐赛,车轮碾压之处无人可挡,凡大哥目光所及的红绿灯都臣服于他的王霸气息之下。
西卡西!如今倒反天罡,十字路口的交警朝不可一世的大哥指手画脚,大哥不仅不能一枪崩了对方,还要忍气吞声,忍受爱车慢得像龟爬,半米半米往前挪。
这一切,都是因为后座上那个女人!
“冤,我,冤。”我冤到头大,“你摸着良心说,是我没有及时提醒吗?”
“笑话。”伏特加不屑且自豪地说,“我们上哪儿来的良心。”
我:6
在“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有苦衷我要洗白”的反派跳反大环境中,像他们一样纯粹的坏蛋已经不多见了,是该好好珍惜。
琴酒沉默地抽烟。
堵车半小时内他烟没有停过,孤狼般的银发男人叼着烟,浓雾模糊他狠厉的眉眼,自有一番魅力。
我欣赏不了他的帅气,我困在封闭的车厢内,满脑子全是:二手烟致癌……致癌……
大哥你自己折寿就算了,为何要牵连无辜的我呢?
养生四年毁于一旦,我好恨。
保时捷驶向偏僻的郊区,琴酒降下车窗,向外弹了弹烟灰。
新鲜空气的摄入令我从致癌环境中解脱,我扫了眼窗外,依稀看见荒废的建筑物,好像是城郊某处废弃工厂。
“把他们关进去。”琴酒淡淡地说,“半小时后点火。”
伏特加:啊?
“大哥。”他忍不住说,“赤司家的继承人也一起烧死吗?”
他们辛辛苦苦绑架一场,不是为了威胁人家亲爹好搞钱吗?
“少废话。”琴酒不耐烦地说,“关进最里面的仓库。”
伏特加最大的优点是听话,无脑听大哥的话。
以他的智商与除开车技能外一片灰暗的能力面板,能混到有代号成员这一阶级,全靠大哥的提拔。
大哥的话就是他的圣旨!即使要把御曹司家的少爷绑去烧火玩,伏特加也誓要成全大哥一颗童心。
我和赤司征十郎一起被丢进黑暗的仓库,伏特加先是双手吃力地把赤司君丢进去,再单手轻松地把我拎进去。
失策了,早知道身上绑个哑铃再来,让他腱鞘炎痛死。
“嘶痛痛痛……”仓库门一关,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指甲牙齿并用掰扯赤司征十郎手脚捆着的绳结。
捆得好紧,我用力到指缝溢出一丝血色。
“赤司君,
你还好吗?”我给他揉揉手腕处的淤青,上下打量可怜被绑架的小少爷,“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赤司征十郎暂且起不了身,他坐在地上,仰头看我,“栗子……”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对不起赤司君,都是我连累了你。”我朝向他九十度鞠躬。
“这本不该是赤司君要吃的苦头。”我十分惭愧,“是我把你拽入了悬疑惊悚片场,让本该在篮球场挥洒青春热血的你遭人绑架、欺凌。”
“你不要害怕。”我认真地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堵上名侦探的尊严,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赤司征十郎哑然失笑:“怎么会是栗子的错?我被人绑架也不是第一次了。”
作为财阀的独生子,遭遇各种意外几乎是他的日常,只是绝大多数不成气候的绑匪打不过坚持训练的他。
“今天这拨人有些不一样。”赤司征十郎环顾昏暗的仓库,微微皱眉。
绑架他无非是求财,常规套路是威胁一通后逼他给父亲打电话,狮子大开口报出赎金,约定交易地点——很熟练一套流程,赤司征臣但凡接到陌生电话,电话那头开口必是一句:你的儿子在我手上,想他活命就给我打钱,卡号我只报一遍。
如今把人关进仓库里,言明半小时后点火把人烧死是什么操作?不拿活人换赎金,改拿骨灰换了?
赤司征十郎:难道是我有段时间没被绑架,与市场脱节了吗?
“是我连累了赤司君。”我又重复了一遍。
半小时的时间限制不是给他的,是给我的。
我故意在车上暴露了自己的异能,类似预知般的能力。
琴酒比我想象中更多疑。即使有柳沢友矢提供的情报在先,又亲身体验了堵车半小时的灵验,他仍然要再试探一次。
生产队的驴也不是这种压榨法,我眼睛才瞎过啊!
好惨,东京已经不是我的快乐老家了,我与它风水犯冲。
仓库的卷帘门被伏特加在外面锁住,昏暗的库房中堆砌着生锈的杂物,唯一一盏天窗开得极高,宛如可望不可即的井口。
我和赤司征十郎在仓库找了一圈,找到一扇上锁的小门。
“锁芯已经绣了。”我蹲下来朝锁眼中看了看,掰下酥脆易碎的铁锈,“这扇门应该可以靠暴力踢开。”
赤司征十郎点头:“你退后,我来。”
我没有让开,反而定定地看了赤司君两眼。
“陷阱。”我舌尖抵了抵下颚,“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赤司征十郎没有听懂,我拉着他的手臂走远了些,从杂物堆里找出一个空油漆桶。
“我必须先为自己无理的要求忏悔三秒。”我忏悔完毕,问道,“赤司君,你会踢足球吗?”
“就是一种违背你篮球人的天性,用脚踢球的运动。”
“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倒立过来,以手作脚,也行。”
赤司征十郎
:“……倒立就不必了,我可以会。”
他踩在空油漆桶上,用力抬脚,射出人生第一次门。
哐当——轰!
空油漆桶携带力道击碎锈迹斑斑的铁锁,门缝裂出一条小缝,门外突然膨胀起一抹刺眼的光。
我很有先见之明地闭上眼睛,顺便抬起手遮住赤司征十郎双眼。
小小的爆炸掀起热浪,黑发飞舞间划过红发少年侧脸,遮在他眼睛上的手慢慢松开。
小门的位置一片黑黢黢的焦糊。
如果近距离用脚破门的话……赤司征十郎看向身侧的人。
我专注地盯着门外,没有察觉到身边的视线。
“走吧。”
废弃工厂内部仿佛迷宫,无数条岔路通向不可探知的黑暗。
拐角处,猩红色的镜头在黑暗中睁开,缩略的监控影像投影在屏幕上。
琴酒倚靠在保时捷上,垂眸看向工厂内走走停停的少年少女。
女孩子蹲在一个黑匣子边,她手里拿着捡来的剪刀,咔擦剪开匣子中的红线。
黑匣子上的倒计时停止,她却没有把匣子放下,反而抱着它快步走到下一个岔路口,把黑匣子放置在死路的墙脚下。
她放完黑匣子就跑,拽着男生躲得老远,下一秒,灰白的墙面轰然炸开一个半人高的洞。
“咳咳,好大的烟。”收音良好的监控传来女孩子的咳嗽声,她挥挥手驱散面前的烟雾,精神一振,“走吧赤司君,快到出口了。”
“受不了,搞这么多陷阱。”黑发灰眸的少女对同伴大吐苦水,“正常来说走另一条道也能到出口,但绝对会超过三十分钟,非得把死路炸开不可。大哥看着人模人样的,心好脏啊。”
琴酒嗤了一声,关闭监控画面。
“如何?”伪装过的电子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亲眼见识,觉得怎么样?”
“太弱了。”琴酒一点儿面子不给地说,“连踢门的力气都没有。”
朗姆笑了两声,“特殊人才,不必苛求太多,那位先生对她的能力很感兴趣。”
工厂内的陷阱琴酒心里有数,从开门杀开始,每个设计都是奔着将人玩弄致死去的,肆意宣泄命运的恶意。
能全须全尾走出来的,要么是能力强如琴酒的顶尖杀手,要么是被命运偏爱的异能者。
“结束了,呜,又用眼过度了。”我揉了揉眼睛,好干好涩,希望保时捷上有眼药水。
伏特加那么喜欢戴墨镜,除了长得见不得人之外,估计眼睛也有点问题,他肯定带了眼药水,我坑蒙拐骗也要搞到手。
“赤司君,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睫毛掉进眼睛里了?”我越揉越难受,仰起头。
赤司征十郎找了处见光的位置,低头一看。
细细碎裂的灰色玻璃珠令他呼吸一窒。
我:“昂?”
有没有哇?
“没有。”赤司征十郎呼吸急促,“栗子你
的眼睛……”
“没有就没关系。”我用力闭了闭眼,拭去眼角生理性的泪水,“休息一会儿就好,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的眼睛完好时仿佛黑夜中反光的猫瞳,乍一看能把铲屎官吓得踩到猫尾巴,异能失控时则如破碎的玻璃珠,四分五裂的裂痕刻在眼珠上,让人看得心悸。
我不是故意想吓人的,虽然看着恐怖,但我真的是非战斗系异能者,友好又善良的守法好市民。
赤司君被吓到我完全能理解,他今天遭遇了太多惊吓,我好愧疚。
“这里没有监控。”我小声说,“相信我赤司君,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
碎裂的灰色玻璃珠散发着非人的怪异感,承载其中的感情却认真又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