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锦尧离得近了,但见食肆里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皎若玉树临风,步态优雅闲适,说是于微光树影下持卷捧花也不为怪。偏偏……这人穿梭于摆了残汤剩饭的桌案之间,取桌面一张又一张油腻餐盘往身前摞。
“……”真是一幅美好画面。
此人不是苏尧尧又是谁?不知为何,普普通通的手脚活计,荀锦尧看他就觉违和得紧,一时沉默,要迈出的下一步僵在原处。
老板娘却是毫不在乎,抱臂倚在门口,眉头紧锁,又发号施令:“手脚麻利些!等等……水盆在那头呢,你往哪儿走?!”
苏尧尧脚下顿了顿,闭了下眼睛不知在按捺什么,斜过视线张口欲言,忽而神情微微一变。
——像是个干了糗事儿被人抓现行、尴尬又想躲的微妙表情。
荀锦尧默默移开视线,转去与老板娘解释缘由。
首要解释的,必然是对方确确实实来自飞鸿宗。
事情源自不久前,荀锦尧方从宗内书阁回来,便见巡夜弟子围聚一同,慌慌张张的,似是在议论什么“找没找到”。
他不知缘由,上前问了两句,才知时下已过学堂弟子随便外出的时间段,苏尧尧师弟却仍未归来。
这几日荀锦尧与苏尧尧混了个相熟,便也帮着找了找。后又得了某知情弟子相告,原是几个同窗下了学相约去邻城玩闹,在食肆里猜拳论胜负,这倒霉的苏师弟从头输到尾,荣获结账资格。
“……他随行的那群人一看猜赢了,都跟烧了尾巴似的,溜得一个赛一个快。”老板娘不满发着牢骚,“最后剩他一人留在原地,将衣兜翻了个底朝天——竟是分文不见!清风宗怎还有这样一群穷酸子弟呢?”
荀锦尧只是和气笑着听,听完唤了苏尧尧过来一并解释道歉,谈吐之间气度彬彬,又不乏耐心,落到最后,竟能叫挑剔的老板娘眉开眼笑。
只是这老板娘末了才知他就是鼎鼎有名的清风宗大弟子,缓过惊愕,还要把自家侄女介绍于他认识。
荀锦尧哭笑不得,想也没想,下意识就婉拒了。
他的拒绝那样快,就好像是条件反射,心中藏着掖着什么,潜意识早替他做好了选择。至于为什么会这样……
他心底不合时宜冒出些微的怅然,没再细想,用简易术法帮店家将盘子收拾了,才领苏尧尧一同走在返往清风宗的路上。
深冬的夜晚寒意刺骨,仍有三三两两的百姓漫步街头。
刚过年关不足一月,路边还有摊贩叫卖节庆花灯与炮竹。
荀锦尧穿行人流之中,意识朦朦间,仿若当年。
好像前一日,他还走在这条路上,来时人潮汹涌,他怀满腔欢喜,赴心上人一场约;而去时所有希望破灭,路途黑暗无边,他孤身一人,失魂落魄,连个去处都定不下……就好像他的前进,只是为了不停留在原地而已。
现如今……这条路没那么黑,路上有人相伴,也没那么静。
只是,物是人非罢了。
身侧像有一道视线在他身上落了很久,他顺着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