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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4 章

第134章

说起来,从明赫来到这时空第一日起,就认认真真当着贴心的爹宝男,一心想尽快通过系统带来的金手指,助父皇和大秦走向另一个可能。

这些年来,他从未将“爱情”、“成亲”这样的字眼与自己联系起来。

究其原因,残留着前世大学生赵不喜记忆的他,对那一世父母反目成仇、动辄双双打骂他泄愤的婚姻生活,有着深藏心底的天然阴影。

而这一世,他有世上最好的父亲、有感情深厚的兄弟姐妹,自始至终一直被浓浓的亲情环绕,自然也愈发觉得:成亲?着实没必要,一个人无拘无束多好!

但这观念,放在眼下无比重视身后事的时代,无异是惊世骇俗的——不成亲,何来子嗣?无子嗣,何人祭祀?

是以,当兄姊们先后成家、父皇终于提出要为他赐婚时,永远不忍让父皇失望的明赫,一如既往笑嘻嘻答应了。

他自我安慰地想着,就算到了前世生活的时代,贵族豪强联姻,也多要遵循父母之命,更何况是这两千多年前的秦朝帝王家?

天下夫妻多,珠联璧合少,乃是人间常态。

再说了,他本就无甚自由恋爱的心思,父皇亲自为他挑选把关的,自然会是极好的女子。

这样想着,他便暗暗打定主意,既然自己接受了来自封建时代的赐婚,就不能又当又立。

无论父皇为他选的是何人,无论他是否会在漫长的一生中,与对方产生堪称奢侈品的爱情,他都会按照最洁身自好、最负责的丈夫标准,给予这女子一生的尊重和维护。

不过,因父皇一句赐婚而脑补一大串的明赫,却怎么也没想到,君王接下来并未直接下赐婚诏书,而是别出心裁地为他在城北行宫,举办了一场只有贵族未婚青年男女参加、类似后世相亲活动的宴会——曲水流觞宴。

从西周时期流传下来的曲水流觞,乃是文人雅士于郊外聚会时,用以饮酒吟诗辟邪除灾之用。(1)

如今被君王巧妙改了用途,倒也毫不违和——纵便小崽最后失望而归,亦不过只是一场,天家与贵族子弟联络感情的游乐宴会罢了,谁也不会丢了面子。

其实按理来说,这是不合规矩的。

虽然总体而言,先秦时代是列朝列代民风最开放的,劳作在田间地头的平民男女,若是双双看对了眼,只需托个伐柯人上门商议,这婚事便成了。

可话又说回来,平民与王族之隔,历来犹如天堑。王族之婚姻,往小了说涉及王权稳固,往大了说涉及国之兴亡,岂能随心所欲?

自夏商周数千年以来,连列国至高无上的君王,亦不能自由选择心仪之人为正妻,更何况诸国公子乎?

然而,历来杀伐果决的君王,在事关自家幼子的婚姻大事上,终究翻来覆去想了又想,最后决定,总要小崽选个自己喜欢的女子,若能两厢情投意合,更是再好不过。

因为,扶苏将闾诸人根植于大秦,自

小耳濡目染接受着这时代的一切习俗,对父皇赐婚一事皆是欣然接受。

但他的明赫不一样,明赫有着许多源自仙界,与大秦截然不同的根深蒂固观念。

虽然君王知晓,纵便自己直接赐婚,小崽为让他安心,亦会做出一副欣喜之态。

可他也知道,那份委曲求全的欣喜,与扶苏将闾他们当日得知赐婚之人的真心欣喜,是全然不同的。

依小崽的性子,他既不贪图权势,亦无心为自己争夺名利,无论赐婚的女子出于何等高门大族,于他而言亦无甚欢喜。

漫漫人生路,他怎舍得让小崽对着不喜欢的女子强颜欢笑?

巧的是,扶苏亦想到了这层,在听闻父皇要给阿弟赐婚时,便急急进宫求见父皇。

这让嬴政十分欣慰,这些年他冷眼旁观着,纵便长子身居储君之位多年,待幼子呵护疼爱之心亦从未变过。

如诸国那般兄弟相残之事,必不会在大秦王族出现。

一时之间,接到请柬的城中公卿显贵人家,皆忙不迭筹备起来,陛下如今未婚之儿L女,唯有九公子一人,这场名义上的流觞宴,恐怕真实目的,乃是为九公子相看佳偶。

纵便九公子非嫡非长,又不似一公子那般手握兵权,但凭着陛下对他格外不同的宠爱、凭着长公子对他如兄似父的关怀、凭着各建功业的公子公主与他深厚的情谊...

无论是将女儿L嫁过去,还是让家中子弟趁机结交善缘,决计是错不了的!

感受到父皇一番用心良苦的明赫,依然傻乎乎并未往深处想,为何只有自己有如此殊遇?毕竟,从小到大父皇对他是最偏爱的呀!

他早把原因总结出来了:因为,父皇怜悯他被亲生父母抛弃,再加上他年龄最小,长得最可爱,陪伴父皇的时间也最长。

...

三月三,上巳节,城北行宫,车如流水马如龙。

乐师们拨动着雅致的丝竹管弦乐,行宫后园从山上流下的蜿蜒曲水池旁,坐满了华衣彩服的青年男女,欢声笑语不断。

今日,除却与明赫颇熟稔的李信家长女,许多人皆是第一回与他近距离接触,不免存了些逢迎拉拢之意,一时气氛愈发热烈。

今年一十五岁的明赫,其实并不热衷这等热闹社交。

他的生活,几乎可用“三点一线”来形容:工坊、铺子、回宫。

热衷为大秦造更多新奇商品多挣钱的他,每日忙完各处工坊铺子的诸事,便会第一时间赶回宫中陪伴父皇。

随着扶苏前些年成亲后,搬到咸阳宫外东侧另设东宫,他与扶苏幼时住的东殿,便顺势成了明赫的落脚处。

按理说,成年公子公主皆要出宫立府,明赫拖到一十岁,终是出宫挨着扶苏立了府。

但他在好几回听蒙毅无意间提起,陛下常念叨孩子们都大了,宫中不再如往日热闹了,便敏锐地察觉到:随着兄姊们出宫成家立业,忙于各自小家事业,坚持不立皇后、无人排解心中孤寂

的父皇,难免有些怅然若失。

所以,他果断选择死皮赖脸拉着扶苏进宫,求父皇将离章台宫极近的东殿解封,留给他不时进宫小住。

那一日,扶苏虽无奈奖励了他一个“爆炒栗子”,父皇虽无奈嗔怪他仍是小娃作态,但明赫高高兴兴地知道:他们,皆是十分欢喜自己这样做的。

这样一来,明赫每日将工作与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兄姊与韩信少数他视作挚交之人,旁人等闲接触不到他。

正因如此,在咸阳城显贵间悄悄留下各种奇异传说的明赫,却是他们眼中最神秘的存在。

君王既改文人吟诗流觞聚会为相亲之宴,本意是让这流觞游戏的流程丰富起来,无需再拘泥于诗赋文章——他家小崽可不擅长文章。

但今日前来的贵族青年们,仍是兴致勃勃将它变成了斗诗比赋大会。

明赫着实并非雅人,虽跟着太傅读书识字,但他对诗词曲赋确实没半点天赋,是以,虽然他面上在笑语吟吟与搭话的众人交谈,心中却渐渐焦灼起来,只盼着顺流而下的酒觞,切莫流到他面前停下。

现场做出一篇几百字的诗赋,他真的不行啊!这般年纪的他,总不能再学幼时作弊当文抄公吧?

很快,原本极和煦的春日阳光,竟渐渐开始燥热起来。

升为卫尉令的韩信,只得开始指挥卫尉在水边搭建临时纳凉竹棚,明赫便命宫人们带着众人,先到树荫下摆着瓜果嘉食的桌旁等待片刻。

韩信趁着搭好一侧的空隙,不动声色扭头看了一眼被几个贵女围着热络交谈的明赫,悄悄摇了摇头。

九公子恐怕自己都未察觉到,他每每感到紧张尴尬时,便会只露出八颗牙齿假笑。

陛下这趟,恐怕是白费苦心了...

这时,前方一名卫尉突然脚下一滑,险些一脚踩进水中,他手中带叶的削尖竹竿也跟着一歪,堪堪朝树荫下迅速倒去。

这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的变故,眼看下一瞬便要砸中那边惊叫连连的贵女们!

韩信面色骤然一肃,正要飞身上前去扶竹竿,却听明赫大呼一声“姑娘当心呐!”,不过眨眼之间,一道青影便从韩信身前掠过。

待韩信抬头去看时,对方已以快如残影的身姿,一手抓住竹竿一截,又将另一截递给那落水的卫尉。

卫尉急忙抓着竹竿借力,从半人高的曲水池爬上来,噗通跪在奔来的九公子和韩信面前,“小的办事不力,还请九公子责罚,还请韩大人责罚!”

明赫见无人受伤受惊,暗暗松了一口气,只命人带他下去换身衣裳,便让韩信众人继续忙活。

说完这些,他便扭头看向那身手极好的青衣女子,对方却毫无趁机邀功之意,早拖着那竹竿走到前方,跟卫尉一道搭起凉棚来。

明赫有些羡慕地多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眼,大秦果真卧虎藏龙,连个身形轻盈的女子,出手速度与力度都远胜于他...

但他乃是今日这场流觞宴的主角,

这单纯羡慕的几眼,看在旁人眼中就变了味,许多人顺着他的目光,暗中打量着这眼生的青衣女子。

遗传了嬴政基因的明赫生得高大英俊,长得颇有几分肖似父皇,虽气质全不似父皇那般沉雅威仪,却别有一番真诚亲和的吸引力,兼之他出身王族、性子和善,这般样样上等的翩翩俊美青年,自能让不少妙龄女子生出爱慕之心。

纵便王族公子不再封侯,但以陛下与长公子待九公子之心,他这一生哪少得了荣华富贵?

是以,当众人重回树荫下等待时,有担心自家阿妹落选的男子,用明赫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跟身旁的男子小声嘀咕道,

“圣人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人为博风头,竟这般越俎代庖,着实粗鄙无礼,全然不似公卿大家出身,倒似乡野之人...”

“就是,这般不识礼数,也不知是如何混入今日这场宴会的...”

在好几道男女的小声附和声中,明赫暗忖着,助人为乐不是大秦百姓最大的美德吗?

方才我也本想奔去扶的,只是没跑赢人家而已。看来,我在他们眼中也是乡野之人...

这时,中途请缨去小厨房为众人准备酸梅汤的李信长女李沅,刚好端着木盘走来听到这话,原本带笑的脸庞顿时垮了下来。

她命丫鬟将木盘端回去,朝明赫请罪一声后,便径直朝围作一团嘀咕的几人走去,皮笑肉不笑道,“乡野之人?不识礼数?原来我叔公家女儿L,来了咸阳竟会被人轻视至此,此事,我定会如实转告叔公...”

这几个背后说人的男女,一听李沅称那青衣女子是她叔公家女儿L,不由纷纷变了面色。

李沅的叔公,正是亲率数十万铁骑大军,为大秦镇守北疆的太尉李牧。

太尉,乃是秦国武将最高官职,位列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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