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酸,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心中默默祝祷:“东君有灵,周娘子深闺弱质、命运坎坷,愿上苍垂怜,教她与丁县令也如这双燕子,恩深百年,期约白首,千万莫要再受苦楚了。”祈愿既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吁出来,心道:“周娘子罗敷有夫,我为她祝祷只能算作朋友之谊,‘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醴浦,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戒矣慎矣!”
念及此,他又振作精神,站起来活动筋骨,只是镣铐在身,无法舒展拳脚,只能小幅度地转动关节,过了片刻,忽听甬道尽头处狱门开启,随着狱卒一声“进去吧”,有急促的脚步声径直向自己奔来,顷刻间来者已合身扑在囚门上,颤声唤:“陈和尚!”
完颜彝吃了一惊,紧紧握住那人的双手,低呼道:“大哥!你怎么来了?!”他见兄长面容枯槁,整个人瘦脱了形,心中好不焦急,关切地问:“大哥,你的病怎样了?夜里睡得好不好?此次进京官家有没有责怪你?”完颜鼎心疼地回握住弟弟的手,待要说话,忽然一阵头昏眼花,极力支撑着才没有晕厥,喘息片刻方低道:“我不要紧,此次是官家诏我入京。前番仲泽回来说你一切都好,可我哪里放心得下,一闭上眼,就是那日你被大理寺押走的情景……”完颜彝越发歉疚,拉着兄长枯瘦的手臂说不出话来,只听他歇了一歇,又欣然道:“陈和尚,官家已答应放你出去了!”
原来正大四年春,蒙古兵围西夏都城,并分兵攻打金国临洮府,完颜鼎奉命领兵西行,增补陇右关中防线。入朝觐见之时,皇帝惊见他骨瘦形销,问道:“卿病瘦如此,是因方城狱未决之故耶?卿但行,朕今赦之矣。”说罢,便召承值学士草拟圣旨,又许他先往大理寺见弟郎。
完颜彝听罢,并未有半分喜色,低头道:“都怪我连累大哥……大哥,你如今病体未愈,怎好千里驱驰?”完颜鼎笑道:“不妨,圣旨很快就到了,你随我一起去临洮,咱们一起上阵杀敌、荡寇鏖兵,那才痛快!”完颜彝颔首道:“‘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我若真能出去,纵然马革裹尸也不枉此生了。”完颜鼎听他颇有视死如归之意,略怔了一怔,随即了然地叹道:“仲泽都告诉我了,你莫要灰心,其实她……”话未说完,完颜彝已摇了摇头,抬手正色道:“大哥,我已想明白了,‘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我和她从来不是一路人。如今她得遇良人身有所靠,我也为她高兴。”完颜鼎闻言,想起临行前丁谨劭设宴款送,席间曾说起爱妾数次叮嘱他为将军上奏进言,心下一阵犹豫,忖道:“小弟好容易才撇下这段过往,若再听闻她关怀自己,万一引动旧情复炽,岂不平添烦恼?更何况那姑娘也是可怜人,能安生从良已是万幸,切不可再节外生枝。”想到此,他便改口道:“这话说得很是,你出狱后也该修书一封,感谢丁县令多次上书为你辩白。”
二人又叙谈几句,狱卒便进来催促,完颜鼎笑道:“郎君容我再等一刻,只待圣旨一到,我二人一同出去。”谁知这一等直到暮色四合也未有释免诏谕,他心知皇帝必有变故,正焦急之际,狱卒又进来催促道:“大将军请先行吧,别为难咱们底下人了。兖国长公主来探监时留得久了,连寺正都挨了骂,何况咱们。”完颜鼎奇道:“兖国长公主也来探望我兄弟?”狱卒失笑道:“怎么可能呢,长主是几年前奉大长公主之命来送仆散都尉的。”完颜彝心中一突,瞬时想起元好问也说过兖国长公主曾为戴氏遗孤求情,二事相叠,足见她与济国公府渊源甚厚,于是忙向狱卒打听当日详情,那狱卒却不肯再多言,只连声催赶着完颜鼎离开,兄弟二人只得忍痛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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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的急报,大将军病重不治,陛下看了奏报就没再说过话。”潘守恒拭去额上汗滴,眉头微皱,“近来天热,陛下本就有些烦躁,长主这时候去进谏,万一触怒龙颜……”
“无妨。”完颜宁走到妆镜前,从奁盒里取出一枝珠钗插在髻上,那钗头明珠辉光浮动,足有龙眼大小,一望可知是难得的奇珍异宝。她向来装扮简素,闲居时极少簪戴首饰,此时满头乌发之上只有珠钗一点莹白,更显得那明珠宝光无瑕:“此刻正是献策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