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宁纤眉一蹙,沉静地道:“把车停到路边去,这样居中挡道,百姓们不便逃散。”宫车移到路边之后,她又面不改色地搴帘而望,对侍卫道:“速去告知开封府,理一理她有什么冤情。”说罢,忽见一骑向自己驰来,马上之人缓带轻裘、风神迢递,正是承麟。
承麟在宫车旁勒住马,皱眉微责道:“你胆子也忒大了,这种热闹有什么好看?!”完颜宁浅笑道:“兄长怎么也在这里?”承麟白了她一眼:“我来做正事,才不像你。”说罢,回头向侍从道:“带回去!”完颜宁定睛一看,才见马后几个侍卫装扮的人正绑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肤色微黑,一双眼睛精光流动,明亮至极,此刻见了完颜宁,忽然哀声道:“神仙姐姐救救我,小人原是路过,多看了几眼龙津桥上的热闹,得罪了这位贵人。姑娘神仙一样的品格,必也是菩萨般的心肠,求姑娘救我……”完颜宁转顾承麟,后者笑骂道:“贼小子,你看错人了,她可不好骗!”少年并不理会,只是哀求完颜宁相救,完颜宁环顾四周,怕他也同那妇人一般闹将起来,便和言道:“莫怕,我与你同去,待问明了事由,你若无辜我自送你出来。”那少年闻言,面色一沉,随即低头不语,似在苦思脱身之计。承麟见状,怕他节外生枝,忙拨转马头带他回去。
到府中后,杜蓁迎了出来,那少年又故技重施,向“好心的夫人”哀哀求告,杜蓁心善,便要开口求情,完颜宁轻轻拉她手臂,低声道:“嫂嫂别急,且听兄长问他,问明白了再放不迟。”承麟本不愿杜蓁参与此事,此刻也只得由她,于是便领了妻妹同去堂上,设座于帷屏之后,自己则讯问道:“你是何人,姓甚名谁,家乡何处?”那少年镇定地道:“小人姓李名冲,青州人氏。”承麟颔首:“你因何来到汴京,父母何在?以何为生?”少年淡淡道:“我家被朝廷括田括地,父母都死了,我活不下去,便到京城里来寻个生路。”承麟又问:“你与葛宜翁之妻如何相识?”少年讶然道:“葛宜翁是谁?我不认识,也不认得他婆娘。”承麟笑道:“你不认得?那你为何要帮她?”少年直喊冤,承麟面色遽然一变,本来玉树琳琅的一张笑脸,顿时寒气逼人,森然道:“你以为我今日才看到你?那婆娘去敲登闻鼓时,我已见过你,今日她在龙津桥积薪纵火,你又在暗中察看,还说不认得她?”少年面不改色,依旧镇定地道:“贵人真的冤枉我了,登闻鼓和龙津桥两处都是闹市,我常在此地找营生,碰到热闹停下来看一看,也是人之常情,怎说我认得她?”承麟笑道:“如此说来,我不曾看错,她敲登闻鼓时你也在旁边看热闹?”少年点头称是,承麟冷笑道:“既如此,你刚才怎说不知道葛宜翁是谁?那妇人敲登闻鼓之时呼天抢地,反复陈说丈夫冤情,你岂有听不见的?分明是存心欺骗,露出破绽来了。”那少年语噎,眼珠一转,又哀求道:“我方才怕贵人追究,才一律撇得干净,我是听过她喊冤,不止是我,许多围观百姓都听到了的,贵人要把他们都抓来灭口不成?”
第39章 风蓬孤根(三)赠书
承麟闻言冷笑:“说得好!我本没想好怎么处置你,你倒提醒我了。”说罢,便叫来家仆要用铁骨朵将他击毙。杜蓁惊怒而起,急道:“住手!你……”完颜宁料定承麟不会枉杀无辜,忙按住杜蓁一臂,示意她稍安勿躁,果然听李冲厉声骂道:“贼子,你这般虐杀百姓,必遭天谴!”承麟笑道:“你串通刁妇,滋事纵火,扰乱京都,也算无辜百姓?有什么遗言,趁早说了吧。”李冲冷笑道:“滋事纵火的又不是我,你说我是那婆娘同谋,可有证据?”承麟点点头:“这话不错,我去绑了她来,与你当面对质。”李冲纵声大笑:“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承麟昂首站起身,背过双手,意态极是骄横:“哼,我既能绑了你,如何不能绑她?”李冲愈发不屑,斜视着他道:“她自有……”话到嘴边,忽然意识到对方在装腔作势套自己的话,忙改口道:“她上有圣明天子庇护,下有亡夫魂魄保佑,你能奈何?”
完颜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