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密不透风的木盒子装了起来,藏在书房极隐蔽又能天天被他看到的位置,不曾向任何人透露半点口风。
他是知道宝莲灯的。
三圣母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便是手持神灯,被碧绿光芒环绕的凛然姿态。
即使后来,三圣母并不主动、刻意提起她手上的这盏神灯,但也还有那位时常来做客的百花仙子,每每提起宝莲灯时钦羡、渴慕的神情。她曾骄矜又高傲地对刘玺说,宝莲灯是女娲娘娘赐予三圣母的法宝,是三界独一份的尊荣。所以,能够得到三圣母的倾心,是他莫大的荣幸。
二郎显圣真君、司法天神又如何?他难道还能够与三界圣人、人族圣母女娲娘娘相较吗?
刘玺曾经无数次一个人在深夜摩挲着这盏宝灯,只可惜,他不过是一个凡人,宝莲灯从不曾在他手上展现过任何神异的反应。空守着一座宝山,他却不得窥门而入。
但,沉香是不一样的!
刘玺的眼中爆出一抹亮色,那日沉香莽撞地闯入书房,差点发现了被他藏起来的宝莲灯。刘玺虽然飞快地将之掩饰了过去,但他不会看错,那日沉香靠近盒子时,木质的盒子亦遮不住的、隐隐浮现出的碧光。
只要刘沉香学会了如何使用宝莲灯,哪怕他没能救出三圣母……区区秦家又算得了什么?拥有一个身为神女的妻子,又哪里比得上有一个做神仙的儿子?
王桂英看着刘玺的真情流露,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真的一点都不懂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是,我是不懂。”
她终于感受到了疲惫,不愿再继续将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进行下去。
“事已至此,你与其想着如何与三圣母、沉香‘一家团聚’,倒不如想想怎样度过当下的难关。反正秋儿走了,沉香也走了。你若是派人去拦秋儿,我便也能找人去拦沉香。”
王桂英向刘玺最后表明了她的态度,而后就径直推开了大堂的门,冲本该奉命守着她的衙役们笑了笑,转身回了后院。
衙役们看着紧随她而出的刘大人难看的脸色,犹豫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事倒不用非要那么守规矩,于是就也请示了一下刘玺,重新在大堂中落了座。
反正看那位刘夫人,一点都没有想要逃走的意思。也是,两个儿子都已经送走了,自己自然不用再急着离开。更何况,既然人家能够主动去知府大人府上自首,其实他们守着她也不过就是摆个样子给秦老太师看罢了。
王桂英自然也知道,顾虑着她知州家眷的身份,衙役们不可能当真寸步不离地看守着她。
只是她将侍女们也一并赶至屋外,一个人坐在屋中时,却觉得若是钱大人直接将她下狱,看守起来,怕不是也好过自己现下各种胡思乱想。
她静静坐了一会儿,不知怎的,突然下意识打开了妆奁,取出了其下暗藏的一张小像。
自当年花蕊夫人入宫,不知何时起,京中女子间便流行起了供奉二郎神的小像。都说是为了虔诚供奉以求子嗣,但彼此间多少有些心知肚明,俊雅衣黄的少年神明,又有治水斩蛟、护佑一方的英雄事迹,挟弹游猎的姿态洒脱飒然,哪怕只能落在纸上畅想,也是难得的浪漫遐思。
而于王桂英而言,更为特殊的便是,她的丈夫的另一个妻子,正是二郎神的妹妹。
在知晓刘玺与三圣母之间的事后,王桂英便将她所供奉的二郎神小像藏了起来,鬼使神差地没有销毁,甚至有时刘玺一个人又在书房中待到深夜时,她也会在屋中拿着小像静静地出神。
在她很多很多年来形成的思想中,那些源自杂书传奇、闺阁闲话的记忆里,二郎神一直是一位神威显赫、无所不及又英俊秀美的神明。川蜀始终流传着他治水斩蛟的故事,亲切地称呼他为“二郎”,有人以他的名义举起反旗,于是便云从者众。朝廷因此至今仍对他心怀顾虑,对于这位蜀人的“护国”神祇,朝中要禁绝其祭祀的和要以官方名义承认其为国祀的两派之间一直吵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