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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白茸仰脸朝她笑,声音有些嘶哑:“谢谢你。”

黄莺不假思索说:“原来你会说话啊,我们本来还以为……”

以为她是哑巴呢。

白茸喝酒酿的速度慢了些,好脾气笑了笑:“不是的”。她只是越来越不想说话了,她觉得自己像个身负诅咒的怪胎,所有和她接触对她好的人,最后都会遭遇厄运。

这一碗酒酿之后,白茸和这个叫黄莺的小妖慢慢熟悉了起来。

王寿府邸上养着一个歌舞班,黄莺便是其中一个小小的舞女。

她年龄小,话多又天真活泼,和白茸年龄相仿,这么相处下来,很快就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个干干净净。

白茸才知道,原来黄莺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是一只鹰。几年前,她的恋人参军戍边去了,一直未归,她因为家中太贫穷,母亲又重病,不得已卖身进了王府来当舞女。白茸想,原来这些事情,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和妖界,其实都差不多。

黄莺很爱笑,对未来充满希望,她说她和王府签的是活契,等之后攒够钱了,便给自己赎身,她说起自己爱人时眼睛亮亮的,说他说过,退伍了便回来娶她。她藏着恋人给她寄来的信,那纸张因为被反反复复看,显得很陈旧。

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几个月了,黄莺也已经快攒够了赎身钱,过两月就打算离开王府了。

黄莺不认得妖书,是之前托教书先生给她翻译的,她献宝一样把信拿出来给白茸看。

白茸几乎已经可以读通妖书了,她笑着念给黄莺听,看她幸福地捧着脸听。

信中是年轻男人满满的爱意,说他都很想她,要她再等等,等他回来了,就娶她。

或许全天下陷入爱河的男人,表达爱意时,无论身份地位才华,都是这般遮掩不住的庸俗。

白茸真心祝福她。

黄莺幸福地收起了信,又开始教白茸,她这些年的生存之道。

她还教白茸,被那些坏男人欺辱了,不要当回事,便当是被路边臭虫咬了一口,迟早会过去。

白茸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安静听着她说话,朝着她笑,眼里像是落了皎洁的月色。

黄莺其实也好奇问过她,她是如何落到妖界来的,又是如何被卖进了王府,是不是也是欠了钱,要多久才能赎身。

“我赎不了的。”白茸轻轻说。

沈长离估计想让她当一辈子奴隶,被所有人日日践踏,他才会满足。

黄莺问:“为何?绒绒,你是不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呀?”

她无声地笑了一下。或许确实是得罪了。

她想,她的故事说起来实在太荒唐,甚至无从说起。她只能告诉黄莺,是因为意外。

黄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和黄莺就这样越来越熟,某日,黄莺随着歌舞班子处了府,晚上回来时,白茸帮她卸着妆,便问她:“莺莺,你出府的时候,有在附近见到灵武店吗?”

黄莺想了想:“南缘坊有一家灵武店,离我们府上最近的一家了。我之前路过时见过,里头刀枪剑什么都有。”

“你会

武吗?()”黄莺好意外,看着她的细胳膊细腿。

白茸说:“以前学过一些剑术。卐()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们府上不允许下人佩剑的。”黄莺又说,“而且灵武好贵的,最便宜的灵剑至少也要八百妖石。”

八百。

白茸如今了解妖界物价,换算起来,其实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她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知道数字便好办了,慢慢攒,迟早可以攒出来买剑的钱。只要有一把剑,她可以做的事情就很多很多了。

……

仙界。

若化神君即将出发前往妖界,离开以前,他最后去了一趟化露池。

若化对着那一朵闭合莲花,温和说:“甘木,我如今要下凡尘了,去寻你的化身。”

若化捧出了一颗剔透的龙珠,里头满是鲜红的血雾。

“魔尊在魔后的影响下,最近,隐约已经有想与三界开战的趋势。”若化轻轻抚摸了一下莲花花瓣,动作柔和,不急不缓说。

他对神女有养育之恩,也见证了几千年她一步步走到这地步。如今,对有她灵魂碎片的白茸,他一样也充满了爱怜的护犊之情。

“他如今入魔已深,怕是救无可救了。便是你,也无法再挽救他了。”若化看着那颗龙珠,叹息道。

沈长离如今行事残忍程度,比起当年的天阙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从百年前他私自在魔界启动星分阵法之后,就已经开始沾染无法拔除的魔气了。从心性上来说,他与魔几乎谈不上有多少区别。

若化觉得这是天生的性情,他自小就凉薄,亲手弑母,烧毁族人尸骨,屠灭满门,从来没有手软过,也没见有任何常人的痛苦和纠结。若化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作为人与仙的宽和慈悲,反而更像是天生的魔,残忍无情冷酷。

“沈长离心性较从前天阙不同,修为也更精纯。魔龙若是重临于世,后果不堪设想。”若化说。

现在他几乎已经统一妖界,地位日益稳固,到时候若与魔界联手,两侧力量会更加失衡。

妖界叛乱的妖族也有暗自和仙廷联系,仙帝叫人秘密接纳了其中一部分,为之后做准备。

“你如今已经无法再挽救他了。”若化温和地说。

“未来三界必有一劫难,三界的苍云楔也都已经沾染了魔气。我们只能从现在开始准备,找到白茸是第一步。”

白茸身躯被净火毁掉之后,被沈长离通过魔阵再度复活,合欢神木重塑了她的人身。

只是如今,若化也寻不到她的具体位置,或许是沈长离做了某种手脚,他在仙界通过仙仪搜寻白茸的灵迹,一直都是一无所获,自从数百年前她死于净火之后,她原本的气息便消失了,或许是有了某种他不知道的变化。

只有找到白茸了,他才可以通过她寻沈长离的护心鳞,再用他的护心锻造龙鳞剑。

沈长离是眼下世间的最后一条龙,想重创他的原身,只有此剑可行,之后才

() 可以考虑用伏魔印压制。()

他知道沉睡中的甘木依旧保有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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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一直没有动静,若化温和耐性地等着,不急不缓。

终于,在他在化露池边候到第三日时。

那一朵巨大的莲花散发出微微的光亮,花瓣轻轻颤动,随即,一片粉白的叶片从花盘上飞出,轻轻落在了神君手中。

若化将那那片叶子放入了星盘中,星盘微微亮起,指针开始变换方位。

若化手持星盘,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妖界方向掠去。

……

天边挂着一轮橙黄的月亮。

妖界,同一轮月亮下,白茸对这些毫无察觉。

她在王寿府邸上的日子依旧这样平平淡淡过着,没人给她发月钱。可是,她生得漂亮乖巧,而且什么脏活累都愿意做,也不喊苦喊累。府上来了贵客时,她经常能得些赏赐,白茸把这些杂七杂八的赏赐都收了起来,打算慢慢攒,到时候拿去当掉,能换一把灵剑就够了。

那一日,她正收拾挽着袖子,蹲在地上洗碗,抬眸,便见到一只身形健硕的豹猫从隔壁房梁上越过,屋顶上方便悬着一轮硕大的圆月,她忽然有些怔忪。

隔壁很是安静,几乎听不到多少动静。

白茸想到很久以前,自己还在人间的时候,曾见过的唯一一只猫妖,真好,她眸底浮出了淡淡的艳羡,是那样的矫健和自由。

只是,还可以那样自由行走的日子,对如今的她来说,已经是无法奢望的了。

这一日府中似乎有些不同,白茸刚从膳食房打下手回来,便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她认得,为首的那一个是歌舞班的班主,也是一只蛇妖,她抽了黄莺一巴掌,正在厉声呵斥:“你明明知道今晚府上有贵客要来,出不得半点差错,居然赶在这种时候给我闯祸,仔细下月我把你这贱婢给发卖了。”

黄莺正跌坐在地上,捂着正在流血的面颊,眼眶通红。

白茸走过去,轻轻掰开了她的手,看了一下她面上的伤口,唇角有淤青,脸上还有几道横七竖八的伤口,不深,但是这新鲜伤口,看着很是丑陋碍眼。

原来她今日在街头见到有人在欺负小孩,她是个热心肠,便又上去替人出头,黄莺身上几乎没有半点修为,结果被揍了一顿,面容也被划破了。

白茸想,若是她现在手头有金创药就好了,可以给她治到不留疤,只可惜,金创药在妖界很是稀少并且价格昂贵,不是她可以随便弄到手的,府邸上便是有,也不会给黄莺这个小小的舞女用。

班长盯着白茸:“明晚有贵客要来,王大人亲自钦点了要舞女献舞,一个都不能少。现在就她这样,如何去表演?怕污了贵客眼睛。”

白茸抱着黄莺,听她住不住抽噎,她轻声问:“我可以替她吗?”

班长神情变化了一瞬,从她纤细柔软的身段上扫过,又看向她清丽的面容。心中倒是起了念,她生得比黄莺好看。有这张脸,就算舞跳得不好,要是被哪

() 个贵客看上了,她也算是有功了。()

“过来试试。”班长嫌弃地看了一眼她身上穿着的灰布衣,“先去把衣裳换了,把脸也洗了,洗干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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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茸被带去了一间小屋子,有人给她描眉画眼,换上衣裳,她丝毫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打扮。

班长见到她时,眼睛一亮,之前嫌弃的神色都少了不少,她拍了拍手:“今晚跳破阵和采薇,你记记动作,到时候跟着做,不要出纰漏。”

“还有就是,千万不要冲撞了贵客。”她严厉道,“你们就是府上养着的奴才,贵客要做什么,都不允许反抗。”

白茸垂落的长睫微微翕动,看不出心中想法。

她走出那间屋子时,黄莺正在外头焦灼等着,见她立马扑了上来,眸光很是焦灼:“你真要替我去?”

“那……会来很多不好的男人。”黄莺咬着唇,“我怕他们在宴席上欺负你。”

白茸握着她的手,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在意。

黄莺有心爱的男子,还在等着他回来娶她,想赎身,她以后还有许多许多值得期待的好日子。每次和她闲聊时,看着黄莺闪闪发光的眼睛,她觉得自己都好似多了一些活气,像是干涸的土地被重新注入了水流。

白茸随着歌舞班一起练习了两日,她记忆力好,肢体也很是柔软,并且有以前习剑的底子,因此学起来很快。

跳起来也像模像样,班长很是满意,决定让她穿黄莺的衣裳替她上台。

……

这一日王府氛围完全不同,阖府上上下下都如临大敌,道路早就被清洗了一遍,门口牌匾被洗濯得闪闪发光,没有一丝污垢。

龙君今晚要来府上宴会。沈长离性格很冷清,他坐上这位子这么久,王都宴会几乎没有参加过,而这一次,竟然亲自来了王寿府上,显然是个殊荣。

如今阴山叛乱已经差不多平息,湟灼接管了阴山,一阵鸡飞狗跳过去之后,如今局势也算是安稳了下来。

东北角的青丘却未曾解决,胡九率军盘踞在妖域东北,他性情狡诈,擅用幻术,且与沈长离有解不开的断尾之仇。他想真的重构版图,少不得还得出征青丘一趟。

王寿心里明白,沈长离是为了商议军备之事而来。只是,这一次,他没召王寿去妖宫,而是自己亲自来了府上,王都上下都知道他不喜交游,这一次,也是给足了王寿面子,让他喜上眉梢,可不得叫下人铆足了力气准备一场完美的大宴。

宴席上山珍海味数不胜数,王寿说着话,却不住看首席上坐着的男人,生怕菜色不合他胃口。妖兽喜肉食,口味很重。但沈长离自小在道门中长大,养出的口味也是道家的清淡,这宴席也是合着他口味做的。

只是这一顿饭,他也几乎没怎么动箸,只喝了些酒。

席间聊完了正事,听他意思,这一次,还是预备让王寿继续负责粮草辎重,王寿不由喜上眉梢,趁着大家饮酒的时候,拍手叫舞女上来献舞,他笑着说:“我府上养了些小雀子

() (),平日没什么用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是舞姿还勉强可以入眼,希望王上不要嫌弃。”

沈长离身侧坐着他的幕僚辛云,辛云笑着说:“早听说王大人府上舞女姿容超绝,各个都鲜艳妩媚,不知属下今日有没有这个眼福?”他说这话时,眼睛看向一侧的沈长离。

沈长离正在饮酒,眉目淡淡:“叫她们上来。”

他丝毫没问起王寿那日被他赏给他的婢子,似早忘了这事情,不急不缓。

那事儿原本一直是王寿心中的一个疙瘩,现在看他表现,也暗自放心了不少,心想估计真就是个玩玩的婢子,玩过就忘了。

见他没有拒绝,王寿自是立马叫了舞班进来献舞。

众舞姬舞姿曼妙,在场的都是男人,大饱了眼福和艳福。

领舞是个妩媚的蛇女,也是生得最艳丽的,她进屋之后,视线瞬间停在了坐于首席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身上。

他显然在此处地位最高,与生俱来的清冷贵气。舞女见惯了这样的场合,一双玉手端着酒盏,笑吟吟地给他斟酒,眼角眉梢满是妩媚。

沈长离没拒绝这杯酒,舞女很是欢喜,原本暗暗想继续靠他身上,见他丝毫没有兴致,也不敢继续下去了。沈长离显然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男人。

王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知他见惯了美人,也不意外。他愿意喝这杯酒,已经是给他面子了,他一整晚心情都很好,笑眯眯的。

直到差不多亥时,舞姬换班,二次进来了一波新的舞女。

白茸随着众多舞女一起走进了宴厅。

一个叫做莫昕的妖将,一眼就看中了走在人群最后,那个面嫩的穿着鹅黄衫子的小舞女。

明明都穿着一样的舞姬服,她身上那鹅黄的轻纱勾勒出了曼妙的纤细腰身,裙下隐约露出一截修长纤细的玉白小腿,很是惹眼。

“模样身段得真不错,你小子可有艳福。”辛云贫嘴,朝王寿挤眉。

宣阳坐在宴尾,只是安静看了她一眼,一言未发。

王寿已经喝醉了,正搂着一个舞女,喝着她杯盏中的酒。他醉醺醺的,也没抬眼仔细看,只是嘿嘿的笑。

“来,舞就先别跳来,先来服侍你主子,给莫将军斟酒去。”他醉眼朦胧,朝那小舞女叫嚷道。

白茸便出了列,斟满了一杯葡萄酒,朝那个粗野的妖将走去。

她手腕纤细柔软,跪坐在他面前,捧着那一盏葡萄红的酒,乌发星眸,像是做惯了的事情。

她眼睛很乖,丝毫没有多看谁一眼。满席的男人,伺候谁喝酒对她都也没有任何区别。

这些男人对她容貌身段的评头论足她也听到了,却毫无反应,也不在意,没有羞耻,没有气愤,什么情绪都没有。

莫昕是熊妖,性情粗野,见她这模样,骨头都酥软了一半,立马凑身过去,想就着她的手喝一口酒,另一只手,也不老实,想暗戳戳去搂那一截纤细莹润的腰。

没碰到酒杯。

伴随着刺耳

() 的杯盏破裂的声音,所有人都安静了。()

沈长离抬眸,冷冷看向他们,拿起手边搁着的瓷釉杯,掷了出去,砸到了他两人面前,那瓷杯在桌面前摔得四分五裂,碎瓷乱飞,将宴席上原本的欢声笑语都击了个粉碎。他身侧舞女也吓得面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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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性格冷漠,喜怒无常。虽然之后不再有后续,这个动作已够众人噤若寒蝉,莫昕更是吓得大汗淋漓,匍匐在地,他上过战场,知道这个看起来秀雅清冷的男人的可怕,他本质就是一只可怕冷血的恶鬼。

方才觥筹交错的场景一下冷了下来。

王寿这才看清那小舞女面容,已经登时吓得魂飞魄散,酒全醒了。

……

白茸低垂着眼,那杯盏就在她眼前炸裂开时,她甚至都没有丝毫反应,像是个精工细作的低眉顺目的偶人。

她的手也被碎瓷片划破了,正在流血,她被人带回了那间狭窄的耳房,有人给她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

她全程都很听话,让她如何便如何,似乎丝毫没有半分自己的意志。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打起了闷雷,夏季狂风骤雨,白茸呆呆坐在自己那破旧的蒲团上。

室内黑漆漆的,毫无光亮,没有火烛。她还是很怕这种天气,也怕黑,把自己稍微蜷缩了起来,尖尖的下巴搁在膝盖上。

黄莺就住在白茸隔壁的耳房,不知今晚发生了什么,宴会上似乎出了点意外。

她被禁足了,正在自己屋子里头焦心着。便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夜色里,肆无忌惮推门进了白茸的屋子,吓得六神无主。

这是王府上,奴仆本质都是属于王寿的,和外男私通,被抓到了下场很是凄惨。

她不认得这个男人,莫非是绒绒的相好?看着身份不凡,她有这般相好,如何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

有人推开了门,风卷入一股山雨欲来的清新的草木味道。

他这样沉沉站在她面前,很挺拔,面容被掩盖在夜色里,看不清神情。

她靠着墙角,忍不住再度瑟缩。

沈长离视线准确无误找到她,轻笑了声:“白茸,你可真不老实。”

“小妾都不满足了吗,想出去到花楼当舞女?”

“你是不是还要感谢我,把你送来了这里?”他俯视着她。

白茸一言不发,只是垂着眼,抱着自己膝盖,如今在他面前,她仅存的下意识的动作就是把自己蜷得更紧,似乎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规避一些潜在的伤害。

“说话,哑巴了?”他问。

走近了,白茸嗅到他月白的衣袖上,又沾染着不同的女人的香。哪天在他身上闻不到其他女人味道了,只是她如今早司空见惯,觉得哪天闻不到了,似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室内黑漆漆的,没有半点亮光。

他随手把她从角落里拎起,皱眉盯着那个肮脏的蒲团,把上头结了薄冰,方才坐下。

她身上有点淡淡的香

() ,不是任何香薰味道,纯粹是天生的体味,自然没有费尽心力的名贵香好闻。男人高挺的鼻梁亲密地埋入她的后颈,嗅了又嗅,大手重重握了她纤小的手,两人紧紧贴着,很亲密的姿态,像是一对寻常的爱侣。

只是,被这样被一个毒蛇般冷酷无情的男人如此搂着,她浑身都克制不住的发抖。

随后,果然,他很快清醒过来,注视着她身上这一身舞女服时,一瞬间,眸光中的迟疑都通通化成了居高临下的轻视与厌恶。

“脱了。”他看向她身上那一身暴露的舞女服,冰冷道。

白茸咬着唇,双手下意识护住着自己的腰。

他笑了一下,便真的没继续了。阴沉道:“要给王寿守节是吗?孤成全你。”

“你来这多久了?”他问,“记得吗。”

她摇头,把自己拉远。

“那你还记得什么,记得穿成这样出去给男人看?”他冰凉的手指隔着衣物划过。那薄纱制成的舞女服压根抵挡不住触感。

“在这服侍过几个人?”他又问。

她呆呆说:“记不得了……”她怕他以为她做事不尽力,要把她从这带走,立马补充,“很多很多。”

沈长离神情沉了下,化作了波澜不惊的冷笑,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激怒他,他会介意吗?

他拧过她下颌:“不错。既是如此,那再多一个,你想必也不在乎。”

嗅到危险的味道时。白茸脑中瞬间完全空白,跌跌撞撞从蒲团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想离开他,被他握住脚踝拽回。她乱蹬的柔软的小脚蹬到了男人紧实有力的小臂,似踩到了什么异样的坚硬触感。一道闪电从窗户口划过,暂时照明了室内。她才看清,他袖下手臂上头,竟布满了层层叠叠的银鳞,流摄着冰冷的光华。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显了原相。

两人动作都一瞬间都顿住了。他原身很敏感,比用人身时要灵敏十倍不止。

沈长离已经克制不住,想起了那在洞窟的一晚。

可是,白茸旋即已下意识爬远,眸底满是抗拒和惧怕。那冰冷微潮的触感还残存着。

他浅色的眸色也发生了变化,已经重新升起一股暗沉的火。

他似笑非笑问:“嗯?不是早已知道我非人,现在露出这模样做什么。你如今在妖界当花奴,难道不该学着早早适应不同的妖兽?”

她视线陡然一黑,沉入了一片黑暗里,视力被完全剥夺。

她只记得用双手死死捂住腰间残存的布料。承受着这仿佛没有止境的羞辱。云鬓散乱,眼泪从眼角滑落,变成压抑的啜泣。他每次都可以轻而易举,用最侮辱人的办法把她抛入地狱。

“你既如此喜欢待在这里,那就永远待下去吧。”

“既喜欢跳舞,以后多练练,孤让他们送你去更大的地方,表演给所有人看。”

沈长离在这狭窄肮脏的耳屋待了一宿。天蒙蒙亮时才走。

她裹好那些残存的布料,双腿都在发软,几乎站不起来,白日却还要继续做活。

昨夜的事情,包括那一场夜宴,在王府上下没有任何人再提起。

沈长离没给她任何名分,名义上,她依旧是王寿的小妾和整个府邸的奴仆。至于宴席上的摔杯,和后来熊昕被砍掉的那只手,他只是轻描淡写解释为,恰巧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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