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看看。”
“好。”
谢卿礼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
江昭来到主殿外,阵法觉察出了他的气息并未阻拦,内侍和宫女们瞧见他齐齐行礼。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大殿内。
皇帝依旧高坐在主座,居高临下看着江昭,状态较之之前颓靡不振的模样好上些许。
但奇怪的是,往日寸步不离的元奚此刻却并未守在皇帝身后。
江昭俯身行礼:“陛下。”
皇帝坐直了身体:“江公子不必如此多礼。”
江昭起身的功夫,皇帝瞧了眼他身后空无一人的大殿,语调微微上扬。
“江公子,你那三位同门呢?”
江昭微垂着头,声音冷静沉稳:“阿楹昨夜被傀儡师所伤,如今还在疗伤,念念和我师弟在山庄里巡查,看能否找到傀儡师的蛛丝马迹。”
“苏姑娘可有碍?傀儡师为何会突然动手?”
“不知,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与陛下探讨此事。”
“这样啊。”皇帝摆摆手示意江昭坐下,“江公子请坐吧,辛苦几位了。”
江昭颔首坐下。
他微微敛眉,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云念走之前与他说,让他把握好度,不要告知皇帝他们已经怀疑到了皇帝身上。
他不能告诉皇帝,他们已经知道了傀儡师的目的是修士们这件事,否则很轻易便能令皇帝警觉。
江昭道:“昨夜阿楹巡夜,被傀儡重伤,因此我们怀疑,这傀儡师从始至终都在琴溪山庄。”
皇帝毕竟身居高位久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见过,闻言只是皱眉,并未有其他失态的表现。
“江公子可有办法找出来这傀儡师?”
江昭摇头:“我与师弟师妹们正在商议,不过,阿楹早已传信给我师父扶潭真人,可师父迟迟未到,那信或许也被傀儡师拦了下来。”
他微扬下颌,字字珠玑:“傀儡师一直在盯着我们,或者这琴溪山庄有什么东西可以拦截传信。”
皇帝眉心紧拧,神情一派肃重。
他沉思了瞬,问:“江公子看应当如何处理?”
江昭起身来到殿中,身形笔直眉眼冷凝:“在下今日来这里,有两件事希望陛下相助。”
“江公子请说。”
江昭道:“第一件,希望陛下告知修士们傀儡师作祟一事,确保修士们有所防备,莫要让傀儡师钻了空子。”
“第二件,希望陛下能允我前去看一眼贵妃遗体,或许能从中找到些痕迹。”
皇帝的脸色微沉。
江昭毫不退避。
大殿之中一时之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江昭说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挑战帝王威严。
皇帝沉默许久,江昭依旧有耐心地立于大殿正中。
无形的对峙结束后,皇帝败下阵来。
“第一件事,朕不能允你。”
江昭并不意外。
皇帝说:“朕知道此事太过自私,但请江公子谅解,琴溪山庄说到底还是帝王家笼络权力的途径,每十年举办一次,邀贵胄,此为财;邀宗门弟子,此为势;邀百官,此为权。”
“若琴溪山庄有邪祟作乱,先不说这里会乱成什么样,若日后再举办宴会,大家又是否会来?中间牵扯太多,朕无法允江公子此事。”
“但是,江公子放心,元太傅修为不低,朕此番带来的修士也不少,朕会尽全力确保弟子安全,总归那傀儡师的目的是朕,应当是不会对其他弟子下手。”
江昭笑了声,笑意却浮于表面:“陛下,您又怎知他不会对弟子下手呢?他可是妖,抓人排戏戏弄,杀人只为自己欢快的妖。”
皇帝神情一僵,叹了口气,无力捏了捏眉心:“朕不是这般意思,若傀儡师真的对弟子们下手,朕一定会告知弟子们此事,全权保护弟子安危。”
“只是告知弟子们琴溪山庄有妖这件事。”皇帝抬眼:“不到万不得已,朕不敢冒这个险。”
江昭心下想笑,面上却还是风轻云淡。
他早先便知是这般结果,不多劝阻,点了点头答应的爽快:“好,听陛下的。”
皇帝眨了眨眼,有些诧异他竟会这般利落。
“这……江公子明事理。”
江昭问:“那第二件事,陛下可否允我?”
皇帝看了他许久,脊背微弯似是泄了力。
“可以,江公子请随我来吧。”
皇帝起身走下高台,江昭跟在他的身后。
来到某处地方,皇帝按下了方暗扣,紧闭的石门缓缓打开。
这里是琴溪山庄的冰窖。
墙壁结满了厚重的冰,正中间的位置立着个冰棺。
一身华服的女子闭眼沉睡在其中,五官明艳动人,妆容华丽,身上穿的是大红色的芙蓉装。
她的衣衫完整,看不出来左胸处有一致命伤。
皇帝扶着棺材,眸中溢出些许光亮,呼吸急促别过头,高大的脊背微微佝偻。
江昭问:“在下可否探查?”
皇帝头也不会,摆摆手道:“允。”
江昭并未伸手触碰,而是用灵力在贵妃的尸身中游走。
他的脸色逐渐冷凝,下颌绷紧。
结果出乎意料。
江昭收回手。
“江公子可查出了些什么?”
江昭抿了抿唇线,似有些不甘,最终还是拱手道:“并未有新的发现,此番是在下冒犯贵妃了。”
皇帝看起来有些失望,来到冰棺前,隔着不远的距离望向馆内躺着的女子。
“不怪江公子,若要怪,该怪朕无力保护她。”
俊美冷厉的皇帝,明艳动人的贵妃,本该是一副上好的美景。
江昭一颗心却跌到了谷底。
他们猜错了
。
***
云念与谢卿礼前去太子的寝殿,远远便瞧见了一身华服的青年坐在院中。
他躺在摇椅中捧着本书,对周围的动静丝毫未曾觉察。
云念从他身后看去,这才发现他拿倒了书。
她眼角抽了抽。
沈之砚的头一点一点,云念和谢卿礼抱剑站在一旁看他困得直点头。
婢女和内侍们则守在亭外,对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
在沈之砚终于要栽倒之际,云念伸出剑柄托住了他的头。
沈之砚的额头与听霜的剑柄碰撞,冰凉的触感瞬时间便将沈之砚的瞌睡尽数驱逐。
他捂着额头皱眉看过来。
云念笑盈盈给他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谢卿礼冲他点头:“殿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沈之砚挑眉,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来。
“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起来是从贵妃身死的悲痛中脱离出来了。
至于是不是用笑意掩盖心痛,云念也无从得知。
不过总归比之前天的状态要好上许多,云念便松了口气。
她颇为熟络地在沈之砚对面坐下:“来看看太子殿下。”
沈之砚笑了一声,唤人来上了壶热茶。
“云姑娘不必担心我,毕竟是帝王家,学会冷血是父王教给我的第一课。”
他说这话时毫无反应,垂眼斟茶。
云念与谢卿礼对视一眼,默默压下了心里准备好安抚他的话。
宫女们端了壶茶上前来。
沈之砚笑着看谢卿礼,伸手示意他坐下:“谢公子,别光站着啊。”
谢卿礼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云念身边。
沈之砚端起茶盏阴阳怪气:“谢公子可真粘云姑娘啊,这般大——这般大的人果然看重同门情谊!”
他的话在谢卿礼的注视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云念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轻抿口,装作漫不经意问:“秦木呢,之前不是还跟在你身边吗?”
沈之砚头也不抬:“在宫殿后方守着呢,父皇说近些时日不安全,便调了几个修为高的修士来护我。”
“他们知道傀儡师的事情?”
“知道,但知道的人少,且都是父皇信任的人。”
“这样啊。”
云念抿着茶水应声。
沈之砚与她闲聊着,他是个话多的人,很快便能热起来场子。
但云念此番是来套话的。
她瞧着聊了许久都没引到正题上,无奈想了个法子。
云念伸手倒茶,不动声色地露出了手腕的玉镯。
本来还兴致盎然闲聊的沈之砚忽地僵住,目光直勾勾落在云念的手腕上。
少女细白的腕间戴着个墨青色的玉镯。
沈之砚眼也不眨地看着。
他看的时
() 间太长,谢卿礼微微皱眉,正准备伸手拉下云念的手。
一只手先他一步,大掌直接扣住了细腕。
他力气太大,云念的腕间即刻便起了一片红。
“这是谁给你的?”
谢卿礼握住沈之砚的手,声音似切冰碎玉:“放手!”
沈之砚理也不理他,只顾着看云念,眼眶微微红润,鼻息也粗重起来。
他的音量陡然拔高:“这是谁给你的!”
“我让你放手!”
谢卿礼直接挥开了他的手。
周围的宫女和内侍们齐齐围上来,“放肆,竟敢对太子殿下不敬!”
沈之砚冷着脸:“都下去!”
“殿下!”
“下去!”
人群散去,直到院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沈之砚咬牙,抑制住眸中的泪水:“这是我父皇给你的?”
云念毫不回避:“是,陛下赏赐我的。”
沈之砚问:“你可知这是何物?”
云念摇头:“不知。”
“这是我母后的遗物。”
云念无意识吞咽了下。
果然。
真的是皇后的东西。
那她看到的记忆,是皇后想让她看到的吗?
云念抿唇,道:“抱歉,我不知这是皇后的遗物,若冒犯我可以给——”
“不必。”
沈之砚别过头揩去眼角的泪。
他急促呼吸着平稳自己的情绪,云念和谢卿礼一句也不说。
直到沈之砚稳定后。
“既是父皇给你的,便收着吧,不过是个死物罢了,母后人都没了。”
沈之砚看了许久那玉镯。
他看了太久,久到似乎回忆了一场漫长的往事。
许久后,他终于哑着嗓子开口:
“我对母后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印象中,她与父皇关系不好,他们总是吵架。”
“母后去世时我堪堪五岁,我被过继给了贵妃,她对我很好,从未在我面前诋毁过母后一句话。”
“她告诉了我很多母后的事情,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认识的,贵妃也从未说过,但她时常与我说,我母后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沈之砚苦笑。
云念问:“你可知皇后的生平?”
谢卿礼抬了抬眼。
沈之砚道:“母后姓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留下,我只听父王叫她阿清。”
他靠向椅中,长舒了口气。
“我时常觉得有种割裂感,一直居于贵妃的母妃经常抱着我,与我说母后的事情,告诉我母后有多爱我。”
“深爱母后的父皇,在母后去世后半年便纳了贵妃,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云念和谢卿礼沉默地听着沈之砚讲这些往事。
“听我母妃说,母后喜欢看戏,父皇时常请些宫外的皮影师或戏团来为母后排戏,他明明这般爱——”
云念急忙抬起头。
“你说什么?”
沈之砚一愣,下意识重复:“他明明这般爱——”
“上一句!”
“父皇时常请些宫外的——。”
“再上一句。”
“母后喜欢看戏。”
是了。
皇后喜欢看戏。
傀儡师喜欢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