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你说的,皇后喜欢听戏?”
沈之砚道:“母后去世前我已经五岁,记忆中有母后抱着我听戏。”
“母后看的戏与寻常的戏还不一样,她不听曲,更像是皮影戏,多在北南一带盛行,本子都会由人提前写好,父皇派人来为她演……”
沈之砚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他的喉口干哑,艰难的吞咽了下,拿起一旁的茶盏抿着茶水。
谢卿礼道:“殿下怎么不说了?”
沈之砚怎么可能还说下去。
他也察觉出了不对的地方。
如今的戏多是由曲的形式唱出,偏生皇后不喜欢咿咿呀呀的戏曲,更喜欢看人真情实感地演出一场悲欢离合。
这种演出形式多在北南一带流传,听说皇帝当初遇到皇后,便是在北南。
除了北南,其余地带的戏多是曲。
“母后喜欢看戏,当年父皇时常从宫外招来一戏班,我记得一旦母后听戏之时,父皇只会在外等着母后,因此母后时不时便说要看戏,我知道她其实是为了躲父皇。”
“这傀儡师也喜欢排戏,他叫我演的戏与我母后喜欢看的太像了。”
云念听着太子的呢喃。
满脑子都是系统的尖叫。
【北南啊!原书中谢卿礼遇到傀儡师,便是在秦郡,秦郡就在北南一带!皇后与皇帝当年是在北南相遇,傀儡师来自北南!傀儡师要杀皇帝,莫不是为了皇后!】
【对啊对啊!若皇后与傀儡师认识,说不定当年时常进宫为皇后排戏呢!然后见到皇后被皇帝囚在深宫郁郁寡欢病逝,而皇帝不过半年便娶了贵妃,还将皇后唯一的孩子过继给了贵妃,可不得气死!】
可云念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傀儡师的目的要真的是杀了皇帝,何必搞这么一大出?
他有别的事要做,皇帝只是个幌子,用来替他打掩护的。
系统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云念的衣袖被人轻拽了瞬。
谢卿礼冲她轻笑,云念读懂了他的意思。
先稳住太子。
她的脸上漾出轻松的笑。
“殿下别想多,傀儡师是妖邪,此事便交给我们修士去查,殿下便莫要操心了。”
沈之砚的眼眶有些微红,二十多岁的青年了,满脸的无措与彷徨。
云念和谢卿礼站起身。
她故作轻松:“今日叨扰殿下久了,我们便先离开了,殿下好好休息,莫要想太多了。”
日头已经高升,万缕红霞四溢,透过枝叶斑斑驳驳地映衬下来。
沈之砚站起身,目送一绿一白两道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他的脸色很冷,眉眼毫无柔意,全然不似方才的模样。
沈之砚微扬下颌,淡声道:“今日之事,若往外说一句者,死。”
“是。”
身后乌泱泱跪了一群人,俯首以额触
地,日光虽暖却像是冰冻之地,无人不脊背颤抖,声线不稳。
云念与谢卿礼并肩走着,云念走在前面,谢卿礼紧随其后。
眼看着她已经走过了流光榭,谢卿礼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师姐,流光榭过了。”
云念轻摇头:“不,我们去看看苏师姐。”
她将手腕从谢卿礼的手中挣脱出来。
想必江昭也回来了。
云念刚走到江昭和苏楹居住的水榭前,便见到一人从里出来,她避之不及险些撞上去,被身后的少年一把拽开。
“师妹?”
“师兄?”
江昭一副焦急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要出门。
他瞧见云念便直接问:“你见着阿楹了吗?”
云念直起身,“苏师姐不是在屋内吗?我方从太子殿下那里回来,正打算来看看她。”
江昭瞬间惊慌失措,喉咙好似被什么紧紧握住,几乎呼吸不过来:“难道……难道是傀儡来了……我不该离开她的,我不该放她自己在这里的……”
他的下唇颤抖,声线不成样子。
云念慌忙按住他的肩,“你别急,这里有阵法,傀儡进不来的,是苏师姐自己出去的。”
江昭这才反应过来。
对,他离开前布了阵法,外面的人进不来,阵法如今还在,证明是苏楹自己走出去的。
可一颗心还是松不下来。
“她如何能出去,傀儡师还在山庄里,她如今重伤在身!”
他绕过云念便要去找苏楹,一柄银白的长剑拦在了他的身前。
是谢卿礼。
“做什么?别碍事。”
少年长睫微敛,下颌微扬示意江昭看向东南方向:“苏师姐。”
江昭望去,远处走来一身着蓝衣的女子,五官柔美,脸色有些微微苍白,正好是苏楹。
“阿楹!”
他脚步一抬便跑了上去,径直将苏楹揽入怀抱。
蓝衣女子似有些愣神,身子明显一僵,不过眨眼间便放松下来,回身抱住江昭。
“江师兄。”
谢卿礼微眯眼,抱剑直勾勾看着拥抱的两人,微光之下,少年的眼色微沉。
江昭并未抱的太紧,顾及着苏楹的伤口,只是虚虚揽着她。
提起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阿楹,你去了哪里?”
苏楹柔声道:“醒来没有见到你们,于是便想着去找你们。”
江昭放开她,瞧见她额上细密的汗,替她轻轻揩去:“不要乱跑,如今这傀儡师正盯着你呢,我会担心的。”
苏楹眼底漾出笑意:“好的,江师兄。”
江昭有些不适应:“阿楹,你怎么突然叫我江师兄了,你以前不都叫我阿昭吗,是我最近惹你生气了?”
苏楹笑意一窒,在江昭疑惑的目光中,她很快回过神,锤了锤他的胸口娇嗔道:“嗯
(),你把我自己丢在了这里⑺()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生气了。”
江昭喉口一紧,仍旧笑着哄她:“我的错,你打我吧。”
他握着苏楹的手,又是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云念见着那边的两人终于结束了交谈,并肩朝她和谢卿礼走来。
苏楹的脸色依旧有些虚弱,笑着喊她:“师妹。”
随后看向谢卿礼,道了声:“谢师弟。”
谢卿礼点了点头并未应声。
云念上前揽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往里走:“师姐,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并未伤及心脉,昨夜你们已经为我疗过伤了,多谢师妹了。”
云念扶着苏楹在院中的长亭坐下。
江昭和谢卿礼从外面进来。
江昭跑上前来给苏楹倒水,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有些心疼:“你还是回去歇会儿吧,伤还没好透,别这般吹风了。”
苏楹亲昵地握住他的手腕,侧脸贴在他的掌心:“你摸摸,我不冷的。”
是不冷,还很温热。
江昭唇角的笑意有些勉强,沉沉看着苏楹,一言不发任凭她握着他的手。
他盯了太久,直到苏楹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江昭回过神来笑了笑,揉了揉苏楹的头发:“阿楹乖,你去休息吧,我送师妹和师弟走。”
“不留师妹和师弟再说会儿话吗?”
“他们也很忙的,还要去巡视山庄呢。”
江昭抽出手被苏楹握住的手,扶着她朝屋内走去。
云念和谢卿礼坐在长亭中等着江昭出来。
不多时他便安顿好了苏楹,瞧见云念和谢卿礼后道:“走吧,送你们回流光榭。”
云念慢条斯理起身:“屁股还没坐热呢,师兄就开始赶客了。”
江昭接话:“那你坐热了再走。”
云念白了他一眼。
谢卿礼慢悠悠跟在云念和江昭身侧。
江昭问:“你们方才去了太子的寝殿是吗?”
谢卿礼道:“是。”
江昭收起了眸中的沉色:“我去找了陛下,就如我们之前料想的一般,陛下不同意将傀儡师一事公之于众,但他带我见了贵妃的尸身。”
几人停下脚步。
江昭道:“是真的尸身,不是傀儡,人真的死了,我并未觉察到脉搏和生气。”
云念心下一颤,脑子里有些紊乱。
谢卿礼却道:“师兄确定?”
江昭拧紧眉头:“确定,长相颇为明艳,我非常确定不是傀儡。”
谢卿礼点了点头,随意接了话:“此事可随后再议,如今有件更要紧的,我和师姐方才从太子那处回来,师兄可知太子说了什么?”
江昭:“什么?”
“太子说,皇后生前喜欢看戏,看的便是傀儡师逼人演的那种戏。”谢卿礼顿了顿,问:“师兄不觉得很巧吗,师姐戴的手镯,是皇后的
() 遗物,皇帝将它送给了师姐。”
谢卿礼拉起云念的手,江昭一眼便瞧见了细腕上的玉镯。
“皇帝送我们的都是些无用但贵重的俗物,为何偏偏送师姐皇后的遗物?”
“师姐因为这手镯,做了场梦。”谢卿礼道,“梦中的皇帝与皇后似乎关系不合,皇帝算是变相的软禁着她,皇后二十五岁便病逝,难道与皇帝没有关系?”
“他囚着一个对他失望透顶的女子,用孩子来要挟一位母亲,将她□□在深宫,生生磋磨掉她的生命力。”
“师兄。”谢卿礼说,“皇后是被皇帝逼死的。”
少年冷了脸,声线低沉,明显能听出怒意。
他的话音落下,周遭只剩下虫鸣鸟叫声。
云念和江昭安静地看着他。
谢卿礼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失控。
他别过头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翻腾的戾气。
“抱歉,我只是觉得此事有古怪,没控制好情绪。”
江昭没说话,若有所思盯着谢卿礼。
云念沉思了瞬,出来热场子:“没事没事,师弟也只是急了些,我也觉得皇后的死与皇帝有关。”
她笑着看江昭:“师兄,你说是吗?”
江昭接收到她带着威胁的目光。
他并未接云念的话,而是开门直入:“你说的没错,不会有这般巧的事情,傀儡师若真的与皇后相识,说不定来琴溪山庄的目的也是为了皇后。”
“他的目的根本不在皇帝,或许皇帝自己都知道,但我不明白,他为何一直在引诱我们将注意力往他身上放?”
“还有,傀儡师杀金丹期的修士是为了什么?以往他杀人一是为了寻乐,二是为了炼制傀儡,那这些弟子呢?他起码提前一月便炼制好了傀儡,说明他从一开始便计划好了要取代谁,是他挑中了这些人。”
谢卿礼似是不欲多说,“师兄,话便点到这里,傀儡师到底要做什么,想必这两日便会见分晓,他沉不住气了。”
他拉起云念,最后看了眼江昭:“你多加小心,晚上睡觉关好门窗,小心傀儡师半夜摸去你房间。”
这话说的阴阳,江昭只沉默站着也不说话。
谢卿礼拉着云念朝流光榭走去。
一路上云念能感觉到他握的很紧,好像有些生气的模样。
再联想到他方才说的那话,他情绪不稳定,纵使很难察觉,但云念很了解他。
谢卿礼是天塌下来也淡定的一匹的人。
在没确定一件事前,他是不会用肯定的语气把所有可能性否认。
他方才直接说“皇后是被皇帝逼死的。”
云念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这点。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流光榭。
谢卿礼松开了她的手,余光看到了少女细腕上微红的指引。
是被他无意识捏的。
她竟一直没出声。
谢卿礼
瞬间便皱了眉,捞起她的手,灵力游走在她的经脉。()
“师姐,抱歉,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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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低垂着眸子,眼底的情绪深邃。
云念觉得那像是愧疚、心疼。
“我没事的,师弟。”
云念看向谢卿礼的手,他一只手便能握住她的手腕,但此刻他的手……很凉。
很凉。
比之前还凉。
云念刚想用灵力探查谢卿礼的经脉,他忽地收回了手。
“师姐,你先休息吧,不用等我吃饭。”
他转身便离开,离开之际云念感知到一股寒风。
“欸,谢卿礼!”
他并未回头。
又是这样,他已经好几次这般走的匆忙,好似在瞒着不让她发现什么。
上一次是他梦魇醒来,浑身像是从冰窖中捞出来一般。
这一次是他刚动了怒,也是这般样子。
云念沉了眸子,却并未追上前。
她没有想错,谢卿礼最近真的很不对劲,他的经脉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但到底是为何突然便恶化了?
***
谢卿礼脚步急匆匆,生怕落后一步便被云念看出来他的经脉出了问题。
肺腑仿佛被冻住,呼吸间都是寒意,冰碴凝结挂在睫毛和眉上,他来到花园找了个角落坐下,闭眼调息自己的经脉。
碎荆的剑意盘旋萦绕,不过转瞬之间便压制了他的经脉。
冰霜消融化为颗颗水珠,打湿了少年的鬓角,风一吹满是寒意。
些微的脚步声传来,谢卿礼睁开了眼。
江昭长身玉立,一手执剑隐匿在一旁的树后,神情漠然看着他。
他看到了方才的一切,也看到了谢卿礼是如何用一柄剑疗的伤。
江昭面无表情,垂首冷睨着谢卿礼。
少年站起身,身量不相上下的两人隔着虚空对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在蔓延。
最终是江昭先开的口:“谢卿礼,你进翠竹渡就是为了这柄剑吧。”
一柄剑,可以疗愈经脉。
简直诡异。
少年弯了弯眼勾唇轻笑:“师兄,我也只是碰巧发现碎荆可以压制我的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