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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以他的眼力,稍微巡视一圈,便能发现一些来不及处理的蛛丝马迹,几乎是顷刻间锁定了这两个人藏东西的地点:在床附近。

是在床下藏东西了吗?他弯下腰。

分出一段余光,他看见五条悟的表情变得极其僵硬,右手很轻地抬了下,似乎是准备阻止又艰难忍住了。

……嗯、有意思,看来就在床下。

源柊月起身,故意没有立刻拆穿,装出一副若无所觉的样子,走向桌边,五条悟又果然放松些许。

演技很差的五条同学,漏洞百出的表演,有点好笑,非常可爱。

他问夏油杰:“可以翻吗?”

夏油杰:“还请随意。”

源柊月装模作样地翻找起来。

夏油杰的桌子东西不多,打理得非常清爽,桌上放着水杯、笔筒、记事本,还有简单可爱的摆件,其中一只狐狸玩偶是他们几人在商店街娃娃机抓来的。

右手边第一格抽屉里放有一些使用率高的杂物:发圈、钥匙、棉签、酒精、产品使用说明书和保修单等。

于是他又信手拉开第二格,第二格里放置着贵重物品,饰品,银行卡,以及……

源柊月的视线被其中一样吸引,瞬间定格。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像是触电一般,动弹不得。

周围的一切陷入沉默,逐渐褪色,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被剥夺了发声的能力,仿佛有人推了他一把,坠入无垠深海中。

身后的夏油杰问他:“怎么了?”

源柊月转过头,一堆问题上涌到喉咙口,他一转身,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位夏油杰——

长发、袈裟、居高临下。

……

“怎么了?”长发男人似笑非笑道,“难道你还有别的地方去吗?”

“没有的话,我这边是不错的选择。”

夏油杰耐心地等了他好一会,似乎经过漫长的思考与挣扎,他谨慎地搭上了对方的手。

杀死112人、杀死自己父母,自咒术界叛逃的极恶诅咒师,夏油杰。

同时是盘星教教主,发展教众并借由宗教名义向他们索取财物,他将所有非术师称作‘猴子’,目标是‘杀死全部普通人、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教众和外人恭恭敬敬称他为‘教祖大人’,面见客人时,他坐在蒲团上,面容如玉,半扎的长发披散于肩头,笑容神秘莫测,明明穿着和尚的袈裟,却像成了精的妖怪。

他不是善茬,真正视普通人为蝼蚁,杀死他们并无心理负担,手指轻轻一动,又是一条人命,血债太多,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罪孽累加只觉麻木。

源柊月遇到他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与从前的伙伴已是南辕北辙,他曾经坚持的烧成香案上的白灰,他走上了一定注定支离破碎的前路,没办法回头了。

身为教主的夏油杰,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坏男人。

他教源柊月杀人,也常常唆使他这样做,而面对那些普通人惊惶的眼神,他没办法下手。

夏油杰自身后环抱着他,手把手地帮他握紧匕.首,将匕.首递送到被捆住的人质颈侧,在普通人惊恐的求饶声中,轻轻地一划——

割破大动脉,温热的血液飞溅。

而源柊月挣扎得比受害者更厉害,匕.首当啷落地,他迎上夏油杰冷淡的眼神。

他的眼风,轻轻一扫,令人遍体生寒。

“连这种程度都做不到吗?是懦弱无能,还是妄想独善其身?”

“盘星教不需要一个可怜猴子的废物。”

“好好反省。”

被关进了禁闭室。

他怕黑,尤其是封闭的黑暗空间,怕得非常厉害,冷汗止不住流,反胃想吐,身体一直抖,牙关咯咯打颤,等走出禁闭室,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夏油杰对他唯一的惩罚手段,是关禁闭。

对比其他人经受的惩戒,堪称仁慈;可对于他来说,这是比肉.体折磨更无法忍受的酷刑。

自以为藏得很好,直到有一天,在禁闭时间结束之前,长发男人打开门,走了进来。

而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警惕地望着对方,气喘吁吁——他发烧了。或许是因为着凉,又或许是因为受惊过度。

高烧让人思维停转,记忆也不太清楚,他记得门开着,来自室外的光线描在夏油杰袈裟的金线上,黑色耳钉折射着微光,而对方大半面容都陷在黑暗中,读不清表情。

“你倒是有本事。”

“杀人不敢,求人不肯,骨头就这么硬。”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缠绵的叹息,将手掌反贴于源柊月的额头上

(),试了试温度。

“这么弱小又心软?()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以后怎么办?”

源柊月意识越发模糊,昏死过去,睡了很长的一觉,被喂了药片和温水,凉凉的、柔软的东西盖在额头上很舒服,它离开的时候,他不由自主伸手抓住。

那似乎是一只宽大的手掌,他嘀咕着说‘别走’,于是仿佛听见一句无奈的低语,温凉软和的触感又回到额头上,无声地陪了他很久。

等源柊月醒来时,恢复神清气爽,已经将昨夜的一切都忘在脑后。

夏油杰又想出了新的折腾他的办法,他轻飘飘地说,既然不敢杀人,就去骗钱吧,我们需要活动经费。如果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惩罚就不止禁闭那样简单。

而毫无疑问的,在诈骗领域,源柊月的表现堪称大放异彩,没过多久,他的献金数额,已经比从盘星教教众那里搜刮来的总额还要多了——至于骗到教祖叛逃前挚友的乌龙情况,那又是另外的插曲。

再重申一次,教祖夏油杰,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渣滓、恶徒。

对方把这些钱全部拿走,只留给源柊月很少的一点,全部用于拓展他那徒增杀孽的诅咒师事业。

他才不是高专时期喜欢捉弄学姐和同学的恶劣少年,恶贯满盈的诅咒师,他的罪行罄竹难书,够他在阿鼻地狱中受尽折磨。

他解救并教导的另外两个女孩子,在他的引导下,同样对普通人充满了仇恨情绪,无比厌恶地称之为‘猴子’。

源柊月怕他,有点讨厌他。

夏油杰说话总带有鲜明的讽刺意味,他深紫色的虹膜,总令源柊月联想到恶魔,而他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恰好太像讥讽人类的恶鬼。

最常说的一句是:“你以为自己的双手很干净吗?”

助纣为虐,就不算罪过了吗?

轻轻的一句,很重地砸下。

对方是亡命之徒,纵深跳入火海——而他不会放过他。他是恶人的同党。

再后来?后来啊。他发动了‘百鬼夜行’,轰轰烈烈地走向既定的末路。

而这件事,并没有通知源柊月。

在前一天晚上,夏油杰盯着他许久,摸了摸他散落的长发,发丝与手指亲密纠缠在一起,又在移动到发尾时,干脆利落地分离。

“头发也这么长了啊。”

他情绪难辨地说。

不带任何隐喻,简单得不可思议。

谁都不曾想,这一句,竟是告别。

等赶到时,源柊月只远远看见他无力垂落的手,袈裟的金线在夕阳光下有些刺目。他很讨厌夏油杰,讨厌得要命,可在那一瞬间,仍是浑身颤抖。

最讨厌的人,居然擅自替他安排了与过去截然相反的后路:一条明亮、干净、通达的道路。

他没有接受五条悟的邀请,也从蛛丝马迹中窥见微妙之处,一直跟在被占据身体后复活的‘夏油杰’身边,直到真正完成复仇。

那时距离夏油杰的死,已经过了好几年。

() 讨厌与反感,被时间冲得很淡,他几乎要想不起夏油杰的混账行迹了,只记得对方无奈妥协时的微笑,手指拂过他黑发时的温度。

‘你以为自己双手很干净吗?’——连对方从前常说的、讨人厌的嘲讽话语,都变成了一种可供回味的存在。

原来逐渐忘记一个人,最开始遗忘的,是他的缺点。

谈起夏油杰,也不再满心抱怨了,反而泛泛地想起一些令人会心一笑的片段。

比如在发现他怕黑之后,所谓的惩戒,完全变成了口头的训斥,不痛不痒;比如特意买给他的礼物,风轻云淡地说‘是菜菜子美美子给你带的’……细数起来,也能装满一整罐,勉强粉饰过他的缺点。

戳破羂索的阴谋后,他被‘冤大头’带了回去,二十八岁的男人肩负着咒术界的命运,强大到无法直视,而有时的幼稚举动又令人汗颜。

……

“——对了。”

某一天,五条悟把一只木盒放在他的面前,修长手指叩了叩它的盖子,告诉他:“杰留给你的。打开看看?”

“你看过了吗?”源柊月问。

五条悟很自然地说:“当然没有哦,毕竟是指名道姓留给你的。”

有这样一双作弊的眼睛,都不用打开,扫一眼外观轮廓,就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了吧?

源柊月这样腹诽着,并没有拆穿。

白发男人双手揣着兜,靠在旁边的办公桌上,颇为好奇地探过来一点,等着他打开盒子。

很难想象,他和五条悟,两个不久前还在刀刃相向的‘敌人’,此时心平气和地挤在一间狭窄杂物间里,拆封一个坏家伙的遗物。

木盒有些年头了,四角的金属装饰包边色泽暗沉,赭色漆皮也掉了几块色,有种在时间里沉睡已久的静谧感。

松动的合金叩被他轻松掰下来,他说:“会不会有一个拳套弹出来打我?”

五条悟配合他讲笑话:“要小心,是杰干得出来的事。”

源柊月翻开盖子,一封暗红色的手册闯入他的眼帘。

‘总合口座通帳’,右下角印有“三菱银行”的字样,他意识到,这是一本存折,很旧。

源柊月想:“难道是我交给他的那些献金?”

他有点不敢相信,诅咒师的活动资金一直以来都是巨大的开销,每走一步都要烧无数的钱,光从信众那里搜刮油水远抵不上空缺,而以夏油杰的性格,他会从中匀出一部分自己保留吗?不太可能。

果然,对夏油杰此人,他还是有一定了解。

翻开第一页,看到存金数额的那一栏,源柊月知道他就不该期待。

这里的金额,连他交给对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而五条悟突然安静了。

空气中像是什么东西落下来,压在他的肩头,沉甸甸的。

源柊月不明所以地望了他一眼,又转回来,这次,他看到了借入明细。

一条

又一条(),金额渐长?[()]?『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被印刷字整合成数字拓在纸面上,沿着时间顺序自上到下,是河水一样此去不回头的岁月。

始于2005年9月,终于2007年11月。

十年前的存折。

源柊月对这两个年份实在不敏感,他回忆了下,2005年……2007年……他还是个真正的小孩子,能有什么作为呢?记事都不那么清楚。

而在场的另一个人,开口替他解答了疑惑。

五条悟冷不丁说:“这是杰的工资存折。”

在离开高专之前,攒下来的任务报酬。

那时候,他的手上没有沾过血,笑容还很明亮。这本存折一封十年,连后来的夏油杰自己都没碰过,现在辗转到他手里。

源柊月的目光顿时凝住了。

这瞬间,仿佛血液都在逆流。

夏油杰不止一次地,用那种轻蔑到令人不适的态度,居高临下地问他——

你以为你在盘星教能独善其身吗?

你以为你能一直干净吗?

源柊月的牙关开始战栗,和从前每次被他质问时一样,从前是出于愤怒与羞耻,此刻是因为忽然蔓延的冷意。

他太冷了,得取暖,严严实实地将身体包裹起来会好受一些吧。

把脸埋进围巾,腿曲起来,手揣进口袋里……可惜,他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

于是,他的局促只能一览无遗地坦露。

十年前的冷风呼啸而来,源柊月止不住地发抖。

……

时间回到现在。

源柊月的目光停驻在红底存折本上,熟悉的‘总合口座通帳’,瞳孔无神,呼吸都在轻颤。

长久未得到回应的夏油杰,逐渐察觉到异状,观察他的表情,问:“你……不舒服吗?”

“没。”源柊月回神,勉强地笑了下,“……想到一些事。”

夏油杰:“……伤心的事?”

源柊月打量着他,对方的头发并不算长,披散的部分也只能垂落到锁骨下方。他这次来得很早,在陨落之前,一切都来得及。

“不算伤心了。”源柊月说,“杰,你好小气。”

忽然被指责,夏油杰不明所以:“我小气?”

五条悟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选择帮腔:“对啦,他肯定没老子大方。”

源柊月继续控诉:“你太吝啬了。资本家。守财奴。小气鬼。”

太小气了。

到最后,也只留给他一笔干干净净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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