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然让
诗,表面上看是一时玩,其实多半也是为了检查姬焕的功课。
陆韶小声提醒姬焕,“前儿鲁先生不是教了小殿下一首芙蓉诗?”
姬焕灵光一闪,忙拿笔写到纸上。
皇帝看他下笔颇快,收笔也快,便笑道,“焕儿写了,念出来给朕听听。”
陆韶拿起来纸张念道,“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1。”
这诗通俗易懂,说它有多大寓意倒也没有,就是朗朗上口,很符合姬焕这个年龄。
皇帝听完就摇头,“就这点出息,朕瞧你胸有成竹,还以为是什么大。”
他脸上还带笑,显然是满意了,毕竟才这么点大,能做诗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会子起了风,有淡淡荷香飘来,因这诗,众人往池边看去,即见那池中有人翩翩起舞,体态婀娜,舞姿飘渺,脸如芙蓉,真像是荷仙转世。
皇帝也看的目不转睛。
姬姮望池中跳舞的杜雪荷,鼻尖嗅出这荷香中夹杂淡淡熟悉的香气,让她一时发怔。
一舞毕,杜雪荷从小船上下来,缭缭婷婷走到皇帝跟前下拜,“臣妾拜见陛下。”
她身上的香气更清晰,皇帝拿不稳手里杯子,任它落地上,他勉强稳住心神,问道,“你是何人?”
他已经不记得杜雪荷了。
坐姬姮旁边的姬芙纳闷道,“九皇妹,她身上香的古怪,怎么跟你的香味有些像?”
姬姮浅弯唇,当然像,她母妃的体香自来跟她相似,不熟悉的人很难辨别。
陆韶跟皇帝道,“陛下,这位是雪美人。”
皇帝目光凝住,他想起来这号人,原先还怀过他的孩子,结果被狼吓没了。
蠢。
他又看地上的女人,娇嫩妩媚,蠢的刚刚,正适合当个玩意儿。
他朝杜雪荷伸手,杜雪荷胆战心惊的想后退,抬脸瞅见陆韶给她使眼色,她当即忍住怯惧,起身扶住皇帝。
皇帝有些醉酒,朝座上挥挥手,示意散宴,倏地由杜雪荷搀回了寝殿
。
陆韶侧头瞄过姬姮,她浅酌酒,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他挥了挥手里的拂尘,随皇帝一起离开。
座中妃嫔也走的干净,姬芙磕了会瓜子,也准备走。
姬姮拍拍她手道,“六皇姐回去也没事,陪我坐会。”
姬芙便坐下来,抠自己手指道,“陪你干什么?你成天不让我畅快,我不想见你。”
姬姮笑笑,“六皇姐还跟我置气?”
“跟你有什么气的,他现在被父皇重新塞回翰林院,还不知道何时能出来,你高兴了,”姬芙没气道。
姬姮低声道,“六皇姐还对他贼心不死?”
姬芙脸色发白,“没有。”
姬姮将酒杯扣桌上,偏过脸跟她对视,“他找过你?”
姬芙揪紧帕子,“你拿我当犯人审吗?我又没见他。”
那就是真找过她。
姬姮将脑袋靠到她肩膀上,喃喃自语,“六皇姐,他若真对你有意思,就不会跟你一直暧昧不清,他不过是吊你。”
姬芙难过的垂下头,“我其实知道……”
姬姮定定望她,“你给过他什么?”
姬芙侧过脸,眼泪流出来,“我们……”
姬姮心跳乍停,猛然挺起身道,“六皇姐,我看你是疯了!”
姬芙手抖了一下,尴尬道,“没有,没到那一步,就,就碰了手。”
她还是时下女人的思想,手被男人碰了,就像非他不可。
姬姮青脸起身欲走。
姬芙忙叫住她,“我不想再见他了,但我想跟他说清楚。”
姬姮皱眉烦躁,“你们不是不见面了?还有什么说的?”
姬芙微有窘迫,磕磕巴巴说,“他送了几样东西给我,我想全部还回去。”
姬姮嫌她婆妈,但又没说她,只板脸瞪她。
姬芙笑一下,拉了拉她的衣袖,软声说,“我跟他约,在五柳斋见面,你陪我过去一趟吧。”
姬姮寻思,若是让她一人过去,说不定被方玉林三言两语又哄骗了,还是有人陪
。
“我带韩小姐一道,五皇姐到时候可别又跟他眉来眼去。”
——
这天不太,黄昏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马车停在五柳斋前,姬姮三人下了车,京墨撑伞对姬姮道,“殿下,这雨有些大,回去麻烦,奴婢回府去叫人把厌翟车赶来。”
寻常马车禁不住漏雨,厌翟车更结实华美,也有华盖,不容易叫雨淋。
姬姮嗯一声,跟姬芙一起入内。
京墨朝那几个丫鬟示意,旋即冲韩凝月道,“凝月姐姐,我去去就回,你照顾些殿下。”
韩凝月点点头,“你去吧,殿下这里我看。”
京墨便匆匆跑进雨里,转过街角朝陆府冲去。
韩凝月也跟进了五柳斋。
五柳斋二楼的厢房内,姬姮跟姬芙并排坐一起,对面坐方玉林,他看到韩凝月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惊愕了,脸上很淡然,甚至对韩凝月笑了笑。
韩凝月揪紧手,身上汗毛倒竖,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方玉林的可怕,分明他什么也没做。
“两位殿下来找我,有什么事?”方玉林问道。
姬姮扫过姬芙,拣一块如意糕慢慢品。
姬芙话还没说,眼眶先红,她轻轻说,“方公子,我是来还东西的。”
她身旁的丫鬟拎袋子放到方玉林的桌子上。
方玉林面色僵硬,抬手打开袋子,里头有他写过的诗文和书册,也有他送给她的玉佩,还有什么香囊簪子。
他不解道,“殿下这是?”
姬芙手发颤,咬了咬唇,道,“一直以来我很仰慕方公子的才学,方公子为人温热敦厚,待人真诚,是不可多得的君子,可是我终归信错了公子。”
她回头瞧韩凝月,似下定决心般跟方玉林道,“我原以为我和公子心意相通,可后来才知晓公子有鸿鹄之志,我只想过自己的日子,实难和公子相配。”
她是一国公主,她竟说出跟他不配的话,这传出去要叫人笑掉大牙,她到底是心软了,自己贬低自己,想给对方留个体面。
方玉林眼眸越发温柔,“微臣从没想过薄待殿下。”
姬芙眼中凝出泪,心酸不已,她是真喜欢他,甚至想过去跟父皇开口,下嫁给他,可是他骗人了,还害的韩凝月家破人亡,她实在过不去这个坎。
姬姮看够了他们这藕断丝连的纠缠,糕点吃饱了,凉声道,“本宫有句话问方大人。”
方玉林眸色一阴,仍脾气道,“九殿下请直说。”
姬姮道,“你看到本宫身后的韩小姐,你不觉得对不起韩家吗?”
她委实觉得惊奇,怎么会有人这样厚脸皮,做了那么多亏心事,竟然还能保持镇定,这得有多强大的自控力。
方玉林抬眸看过韩凝月,跟姬姮笑道,“我为什么会对不起韩家?”
韩凝月一手捂住心口,急促冲上去骂他,“我爹爹养你这么多年,你却恩将仇报,你不是人!”
方玉林依然笑,“我没有恩将仇报。”
韩凝月顿时呆住。
“我没做过的事,你们尽管去查,”他站起身,直视姬姮,“九殿下果然是翻云手,随意挑拨就令微臣和六殿下生分,微臣自愧不如。”
他立在桌前,一身竹青直缀,看起来温雅无害。
姬姮冷呵一声,“方大人泰然不动,这气度没几个人比得上。”
方玉林直接忽略她,转头柔柔看姬芙,“殿下跟微臣之间没有利益纠葛,微臣待殿下一片赤诚,无论从前还是以后,微臣的心不会变。”
他说完朝三人拱手拜过,落落大方的出了厢房。
姬姮将桌子一拍,恨得牙痒痒,“他可真是有恃无恐。”
姬芙瞅两眼韩凝月,自觉跟她同病相怜,蓦地抹掉眼泪,绵绵道,“我和他已经断了,你还气个什么劲?”
姬姮闷头撒气,她根本不懂,这人还在翰林院,想出来太容易了。
姬芙叹了口气,“索性我伤心透了,你陪我喝几杯酒吧。”
姬姮冷脸道,“我陪你醉一场,醒过来就不要再想方玉林,今年秋闱要到了,你想要书生,观音门前多的是。”
姬芙羞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