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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斟酌着并未立即开口。

相持间金殿里隐隐有滴水成冰之态。

令坐在旁侧的江萤亦为之紧张。

正当她坐立难安,想着是否要出言为容隐解围的时候。

步履声匆匆而来。

候在外间的宦官进来通禀:“殿下,皇后娘娘到。”

江萤轻怔。

继而悄悄松了口气。

如她所想的那般。

龙榻上的皇帝眼底微深。

也自榻间坐起身来。

“请。”他启唇吐出一字。

宦官躬身退下。

顷刻后便引着姜皇后步入殿来。

整月未见。

姜皇后与她记忆中并无什么分别。

黛眉凤目,清丽绝伦。

腰间的白玉禁步稳贴端庄,深蓝色的宫装曳地如流水。

即便因君王病重而妆容素淡,面上亦丝毫不显岁月的痕迹。

与皇帝此刻的病弱衰颓形成鲜明的对比。

随着姜皇后走近。

容隐起身请辞:“既有母后在此,儿臣便先行告退。”

皇帝抬手,以示应允。

容隐不再多言。

如常带着江萤离去。

两人走过九龙座屏,步下明净玉阶。

直至彻底离开乾坤殿的范围,容隐依旧未曾停步。

江萤跟在他身旁,不由得小声问他:“殿下,我们如今不回东宫吗?”

容隐低声:“先去母后的佛堂。”

江萤微怔。

很快也回过神来。

离开长安城时洒在佛堂里的莹粉此刻应当起效。

且如今皇后在乾坤殿里,一时半会不会回返。

确实是难得的好时机。

于是她连忙点头。

提裙加快步伐跟着容隐往佛堂的方向走去。

随同的暗卫替他们将沿途的宫人引离。

在辰时过去之前,两人再度来到皇后的佛堂。

其中的布置一如既往。

连那朵被偷天换日的优昙婆罗花也好好地插在上首的琉璃花樽中。

容隐紧握着江萤的素手。

与她站在观音佛像

前,看着暗卫们将用来显迹的荧粉洒满佛堂各处。

江萤屏住呼吸。

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看着原本撒过匿踪粉的地方渐渐显出荧蓝色的光泽。

在这幽暗的佛堂中,犹如星河徐徐铺展。

江萤的目光也顺着这道星河向前。

看着这道荧蓝色的光带环绕整座佛堂,最终在摆放着观音像的供桌前断绝。

随行的两名暗卫交换视线。

继而同时上前。

一人将观音像端起,一人则仔细观察供桌上下的端倪。

经过数次尝试后。

观音像旁的经幡陡然坠地。

经幡后的石墙右移。

显出墙后幽深的密道。

同时幽蓝色的光泽熄灭。

整座佛堂再度陷入昏暗。

江萤偏首,却看不清容隐的神情。

顷刻的寂静后。

容隐握住她的素手,低声对她道:“走吧。”

江萤轻轻点头。

跟着他走向眼前的密道。

与进入佛堂的密道不同。

这条密道并不是向下,而是平缓地徐徐往上。

且比他们料想得要漫长许多。

不知经过多久的跋涉。

直到江萤都觉得有些疲惫时,这条密道终于行至尽头。

容隐站在最后那道暗门前沉默顷刻。

终是亲手将它推开。

夏日里耀目的天光倏然涌入。

令在密道里行走许久的江萤都不适应地阖了阖眼。

再睁开双眼时。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陌生的梅林。

似不在凤仪殿的地界之中。

江萤微有些疑惑。

偏首去看身旁的容隐:“殿下,这是在宫中何处?”

“这是南书房的旧址。”容隐凤眼深浓,将她的素手握紧,带着她彻底行出这条密道。

面前的场景也如画卷铺开。

夏日的梅林。

废弃已久的南书房。

处处都透着不合时宜的萧索伶仃。

容隐指节收拢。

带着江萤往梅林深处走去。

踏叶声娑娑,在寂静的林间回荡。

多年的疑窦在日光里汇聚成线,编制成网,似要带着他往水中溺毙。

容隐眼底的晦色愈浓。

颅内难以抑制的钝痛愈发明晰,令他的指节愈收愈紧。

直到江萤吃疼。

启唇唤了他一声:“殿下。”

容隐方自梦魇里清醒。

“抱歉。”他语声微哑,轻轻松开江萤的手。

江萤仰脸望向他。

那双明眸里盛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与不安:“这座梅林里发生过什么事吗?”

“不曾。”容隐下意识地否认,又皱眉紧紧摁

上剧烈作痛的眉心:“孤不记得了。”

江萤呼吸微顿。

霎时间也有些不敢再问。

好在容隐很快便平复下来。

“令人暗中看守此处。”他放下摁在眉心的手,凤眼幽邃,语调如常:“若有人前来,即刻向孤回禀。”

“是。”

暗卫们比手应声,隐入梅林深处。

*

辰时方过。

东宫的车辇离开皇城。

江府中亦接到容隐的手书。

彼时江府里正是早膳的时辰。

江文道也顾不得再用。

急忙搁下银箸,便净手将书信打开。

起初的时候倒也有所期待。

但当视线落在信间时,江文道的脸色顿时煞白。

柳氏见势不对,也连忙上前询问道:“老爷,信上写的是什么?”

江文道脸色难看。

将书信摔在她的怀里:“你出的好主意!你自己看看吧!”

柳氏慌忙接过。

而坐在旁侧的江玉媱也忍不住凑上前来看。

容隐手书不过短短数行。

两人顷刻间便看完。

柳氏捧着书信的手微颤,霎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江玉媱先是愣怔在原地。

继而急声道:“女儿不信,这不是真的!”

江文道本就焦躁。

闻言更是厉色:“太子殿下亲笔所书,你还有何可不信的!”

江玉媱登时红了眼眶,她咬唇恨声道:“定是江萤蛊惑殿下,定是她让殿下写的这份手书……”

她当着仆婢们的面说这等话。

江文道登时就变了脸色。

“你还嫌闹得不够难看吗?”他掷筷起身,对柳氏道:“若是再管不住你的女儿,你便与她一同住到庄子上去!”

柳氏面色雪白。

正欲伸手拉住他的袍袖。

江文道却已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而江玉媱还在旁侧哭嚷:“父亲就是偏心。就是因为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柳氏顿时头疼不已。

“桐枝。”她连忙给自己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将江玉媱半扶半抱地送回她自己的闺房。

槅扇掩上,仆婢遣退。

柳氏方坐在江玉媱的床沿,压低嗓音对她道:“如今她正得宠,你这般较劲定讨不着好。”

她心疼地拿了方绣帕给江玉媱拭面:“等过段时日,母亲亲自给你物色夫婿,门第人品定不会差。”

江玉媱却咬唇:“再好的门第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矮她一头。等日后太子登基,她成了皇后,女儿可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她说着接过柳氏递来的帕子,将哭花的脂粉略擦了擦,露出那张肖似柳氏的姣好面容来,同时紧握住柳氏的手道:“母亲再帮女儿一次。只要能见到太子殿下,女儿是有办法的。”

柳氏目光闪烁:“可如今太子殿下已然动怒。若此事不成,老爷只怕真要将你我母女送到庄子上去……”

江玉媱咬了咬唇。

直身贴近她的耳畔。

与她细细耳语了几句。

柳氏面色数变,惊疑交织。

她看向江玉媱,不由追问道:“玉媱,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江玉媱急切道:“母亲可是忘记了女儿是为何被送到庄子上去的?”

柳氏自然没忘。

她站起身来,在江玉媱的闺房里踱了两圈。

终是落定决心般转过身来:“你想见太子殿下,也不是不能。”

江玉媱急忙从榻上起来,双手拉住柳氏的衣袖。

“母亲快说。”

柳氏看向她,横了横心道:“再过不久便是陛下的万寿节。太子身为东宫定会前来。”

她反握住江玉媱的手:“你定要把握住这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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